第112章 夜宴

厉晟清此时已经来到了宫中,他身边跟着弱柳扶风般的高侧妃,两人先去拜见了厉皇,厉皇照例询问了一些公务之事,看到高侧妃摇摇欲坠的模样,心中颇为不满,突然觉得老四后院的几个女人选的都不太好,一个个都是这种病殃殃的模样,风一吹就倒,难怪到现在连个孩子都没有,那个白良妾倒是怀过,可还没等生出来孩子就没了。

厉皇合计着自己的儿子也不少,怎么到了自己儿子这一辈,想要个孙儿怎么就这么难呢?

他不由撇撇嘴,又不好当着高侧妃的面让厉晟清再娶几个,便打定主意宴会结束后和姚妃商定,再重新为老四选一个正妃。现下他实在不愿意看到高侧妃那股子上不得台面的模样,便挥了挥手让两人离去。

厉晟清见父皇心情不太好,也没有再触霉头,领着高侧妃一路去了姚妃的寝殿。

“我儿来了!小梨快去把本宫新做的点心拿出来给晟王和侧妃尝尝。”姚妃见到厉晟清心中十分高兴,连忙招呼两人。

“今日发生了什么好事吗,母妃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厉晟清印象中姚妃甚少有这样喜形于色的时候,上一次这样高兴还是封妃的时候,难不成母妃又有了什么比封妃更高兴的事情?

姚妃笑容不减,瞥了一眼厉晟清身边的女人,高侧妃闻音知雅,忙站起身避了出去,“妾身去看看茶水好了没有。”

姚妃很喜欢高侧妃的识时务,微笑着点点头。

当初为厉晟清选择她作为侧妃,就是见她识大体,会疼人,她的父亲还是礼部侍郎,能够在关键时刻帮晟儿一把。只可惜身子骨太弱了一些,还没有白蓁那个娇滴滴的小白花好生养,想到那个无缘的孙儿,姚妃目光暗了暗,但很快就被压了回去。

“母妃和你说,今日白芷那个小贱人必定要栽个大跟头!”她附到厉晟清耳边说道,厉晟清很快意识到今日白芷遇到的肠痈绝症是母妃的手笔,只不过母妃兴奋的语气让厉晟清有些摸不到头脑,为什么感觉母妃比自己还要更恨白芷呢?

“您怎么这样痛恨白芷呀?”他还是将心中的不解问出了口,姚妃横了他一眼,“还不是为了你小子!你在那臭丫头手上吃了那样大的亏,纳了白蓁那个丧门星,本宫也因为她的缘故被禁足,本宫当然咽不下这口气!”

厉晟清想到自己被当众折辱脸色也不好看,可是后来他看的分明,那都是白芷欲擒故纵的手段,和以前一样,都是想要获得自己青睐的手段而已,而且对方还委曲求全让自己得到了蓝燕这个神女宝藏,有了孩子。

一想到这里,厉晟清突然就没有那么痛恨白芷了。

不过母妃好不容易如此高兴,厉晟清不忍反驳,便笑着点头,“原来是母妃,孩儿还说是哪位大罗神仙出手,替我教训那个不知好歹的臭丫头呢!”

姚妃听了咯咯一笑,“你父皇还想让她做女御医,真是笑死了!等一会儿知晓白芷演砸了,咱们皇后的脸色一定差极了,正是不枉我谨小慎微这么多天,终于可以在今晚扬眉吐气了!”

“娘娘,时间差不多了,该去赴宴了。”门外传来小梨禀报的声音。

“咱们走吧,儿啊,今天晚宴你父皇不仅邀请了两大使团,还有京中各大高门,连同未出阁的姑娘小姐们也都在其列,你倒时好好看一看,选一选,也是时候再给你选一个正妃了!”

姚妃走在前面喋喋不休地说道,厉晟清胡乱的应和着,不知为何他此时脑中突然浮现出白芷那张明艳绝然的脸,心脏狠狠一跳。

“怎么不走了?”姚妃回过身看向愣在原地的儿子,厉晟清这才如梦初醒,抚了抚狂跳的心脏,若无其事道,“没什么,就是在想京中都有哪些贵女。”

姚妃很高兴自己的儿子能够认同自己的想法,笑的更加灿烂了,“这事说急也不急,主要还是看你们有没有这个缘分。”

“母妃说的是。”厉晟清上前虚扶着姚妃的手臂向殿外走去,高侧妃则是乖巧的跟在两人身后,谁也没有发现她手中的绢帕已经被揉成一团。

晚宴别出心裁的设在了承泽殿,这个承泽殿如同一个微型的园林搬进了大殿之内,山石、路径、盆景、亭台一样不少,最中间开凿着一个巨大的水池,水池则连接着外部的一汪活泉水,一条金色巨龙雕塑立于水中,活水从上冲刷而下,迸溅的水花落入池中,宛如巨龙出浴一般。

亭榭浮于水上,水花落下溅起的水雾将亭榭笼罩其中,在烛火的映射下形成一层朦胧的光晕,恍若神阁仙境,活水在流动中,与山石、路径产生摩擦,发出叮叮淙淙的声音,令人精神放松,愉悦不已。

此时南国使团已经到了,朝晖公主坐在位置上,心不在焉的抚摸着桌上的金樽纹路。

不知德医馆那边最后的结果如何了,她的右眼皮自从进了这承泽殿就没停过,心中有一种十分不美妙的感觉。

“朝晖,想什么呢,这样出神?孤叫了你许久都没有反应。”封云赞拧着眉看向自己的妹妹,“这个宴会就是专门为你设的,一会儿厉皇来了,你不要再表现出这幅没精打采的模样,你现在的一言一行可代表着南国的脸面。”

朝晖斜睨了对方一眼,干脆摆烂趴到了桌子上,“反正你们都要把我卖给大圣朝当劳什子皇子妃了,今后若是我再有了个一儿半女,便就是大圣的人了,南国的脸面又与我何干?”

“你瞧瞧你现在这幅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南国公主的模样?!就为了一个男人,至于嘛?”封云赞被她的话气得跳脚,压着嗓子怒吼道。

送朝晖来大圣和亲又不是他心中所愿,还不是这个丫头片子不知何时看上了厉容与,一颗芳心暗许,这才在父皇选中她的时候,半点挣扎不愿也无就跟了来,现在遭到对方拒绝,凭什么就把气撒到他这个兄长身上?!

“随你们怎么说,本来今晚我就是一个傀儡,你们怎么说我怎么做就是了,难不成你还想让一个傀儡有什么好脸色吗?”

“西凉使团到!”

朝晖嘴上虽然半点不留情面,可是当听到内侍的高呼声还是顺势挺直了脊背,脸上露出得体的笑容。

呵!这该死的习惯!

朝晖心中暗骂自己没有出息,但也没有再软回去,吵归吵,她现在仍是南国的公主,封云赞是南国太子,这点面子多少还是要给一些的。

封云赞见状,松了口气,自己这个妹妹总不至于太拎不清。随即也换上精致的笑容端坐桌前。

“封太子来的可真早呀!就这么急着向厉皇表忠心吗?”忽阎烈人未到声先至,语气中满是讽刺不屑。

跟在他身后的陪官欲哭无泪,世子怎么走到哪里都要得罪人啊!他倒是说的爽快了,他这个陪官可是遭老罪喽!

“刚巧和西凉世子前后脚,算不得早。”封云赞仍旧笑着,只不过笑意不达眼底,用话软软的顶了回去。

忽阎烈顿觉没有意思,撇撇嘴一屁股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开始闷头喝酒。他还是喜欢那种直言快语的人,封云赞这种说一句十几个坑等着人跳的,他只觉得虚伪至极。

“容王驾到!”

听到这声,忽阎烈猛地抬起头,终于等到了!自从上次被厉容与怼到哑口无言之后,忽阎烈回到驿馆之后痛定思痛,想着该如何在下一次见面时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他站起身来,眼睛死死地盯着承泽殿门口,准备在厉容与进来之时就跳出去吓对方一跳,陪官在旁边看的胆战心惊,想拉住世子不要做这种作死的事情,却被对方一个狠厉的眼神吓得缩回手去。

可是等了半天,半个人影都没有,忽阎烈察觉不对,连忙跑到门口问那个内侍,“容王人呢?”

内侍先是被厉容与吓到,现在又被忽阎烈吓到,原本脸色就白,现在更像是铺了一层白浆糊,颤抖着双腿说道,“容王也刚刚走了。”

“他干什么去了?”忽阎烈不依不饶,“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小人怎敢问容王爷去处。”

内侍倒是个有原则的,任凭忽阎烈如何威逼都不肯透露厉容与行踪,陪官见状连忙跑过来将世子拽回宴席,堂堂西凉世子竟然和一个小内侍置气,传出去成何体统?西凉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忽阎烈最终也没能套出话来,只好作罢,郁闷的坐回去继续喝酒。

心情不佳的他开始腹诽大圣的酒太过绵柔,一点儿都没有西凉的烈酒热辣滚烫,这大圣朝的一草一木都透露着小巧精致,一点儿都比不上西凉的戈壁草原那般大气磅礴,在这里不可以高谈阔论,不可以肆意纵马,不可以狂乱的载歌载舞,一点都不热烈,无趣极了。

厉晟清和姚妃到的时候,就看到忽阎烈一人在那里喝着闷酒,作为接待西凉的皇子,厉晟清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和对方打个招呼,便让高侧妃陪着姚妃落座,自己走向忽阎烈那边。

同时他也没怠慢了封云赞那边,发现对方那边有二皇子在招待,便对其远远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世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厉晟清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笑容满面的与忽阎烈碰杯,“来,本皇子陪世子喝一杯!”

忽阎烈醉眼朦胧,这酒喝起来不怎么样,后劲倒是不小,他心中想着,晕晕乎乎和厉晟清碰杯之后,再次一饮而尽。

“世子,你可不能再喝了,宴席还没开始,您就喝醉了,这像什么样子?!”

“啰嗦!本世子今晚就是要一醉方休!”忽阎烈举着金樽,站起身搂住厉晟清的肩膀,瞪向陪官,“有四皇子陪着,你担心个什么劲儿啊!”

陪官心累呀!他觉得自己这一趟出行最少得少活十年,其中九年半是被这个祖宗祸害完的!

厉晟清看出陪官的为难,笑道,“陪官大人莫急,本王已经命人备好了醒酒汤,世子惊人海量,不会有事的。”

陪官只能在一旁陪笑。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厉皇和厉后终于姗姗来迟。

“厉皇驾到!皇后驾到!”

“参见皇上!参见皇后!”众位大臣纷纷跪地行礼。

“众位爱卿平身!”厉皇满脸透着开心的模样让众位大臣有些侧目,就连身边的皇后娘娘也是止不住的笑意,难道大圣朝又遇到什么好事了?

厉晟清也纳闷不已,今日是怎么了,怎么都很高兴的样子?母妃是因为白芷,父皇和皇后如此高兴又是为何?

“人逢喜事精神爽啊!今日举办这个晚宴,主要是向大家宣布一下南国的朝晖公主和我三皇儿的婚事。”

闻言,大家纷纷面色古怪,朝晖公主居然要嫁给三皇子了?前几日不还哭着执意要嫁给容王爷的吗?

三皇子还真是可怜,明知道朝晖公主心中有人,那个人还是他的亲皇叔,却不得不为了国之大义娶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还要丢了自己以后争夺皇位的前景。

三皇子厉风清微笑着坐在位置上,对于周遭有意无意射过来的试探目光视若无睹,就好像今天宴会的主角不是自己一样。

朝晖更是对厉皇的话无动于衷,只专注于面前的凉菜,一口接着一口吃着,全然不顾封云赞阴沉下来的脸色。

索性厉皇的注意力也不在他们身上,又笑呵呵的说道,“还有一件天大的好事,想要与诸君分享,我大圣朝今日出了一位神医,以后绝症名册中就再也没有肠痈这种病了!”

众人微惊,这怎么可能?!

姚妃和厉晟清心中则是同时咯噔一声,不会是他们想的那样吧?

朝晖也在此刻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看向厉皇。

“敢问皇上,这位神医是何人?”一位老臣颤颤巍巍问道。

厉皇很满意众人惊愕的表情,与皇后相视一笑,“此神医大家也认识,是吏部尚书家的乐安县主。”

姚妃死死的闭上了眼睛,高侧妃注意到她手中的绢帕在瞬间就被硬生生撕烂,不由害怕的往后缩了缩,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触对方的霉头了。

朝晖公主也是愣在当场,美目中流露出浓浓的苦涩,真是连上天都不帮自己啊!一点儿让自己看对方笑话的机会都不给,反而让自己变成了一个笑话。

她仰头饮尽一杯水酒,那人今日没有出席宴会,恐怕是得到了消息,和心上人一起出去庆祝了吧?

腮边落下一滴香泪,流尽了心酸怅惘。

罢了罢了,浮世万千,不得有三,水中月,镜中花,梦中你。月可求,花可得,唯你,求而不得。

今后,我定不再勉强自己,早悟兰因,不结絮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