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铮脸色难看，这才多久，他就损失了两个兄弟。
白芷叹了口气，“将两位兄弟厚葬吧。”
王铮点点头，神色黯然的退了下去。
弦朗看白芷抱着白术有些吃力，打算接手，却被白芷拒绝了，“该醒了，你弄不了他。”
弦朗也是见识过小少爷的嗓门，心里也是忌惮不已，便不再坚持。
“现在怎么办？”
“先去把文香提来，趁着父亲还未下朝，咱们先撬开她的嘴。”
本来打算今晚对林姨娘施展真言蛊，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乱子，白芷现下也是心情沉郁。
提来的文香已经醒了，被五花大绑的扔在地上，眼中透着惊恐和疑惑。
她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嗓子疼得厉害，只能身体扭动着，尽力抬起头，看向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白芷，发出音节不分的哈气声，目露希冀。
白芷对文香可怜巴巴的目光无动于衷，“你和林姨娘之间到底有什么勾当？”
文香闻言不断摇头，疯狂用眼神示意脖子上的勒痕，表示自己是无辜的。
对此，白芷冷笑一声，文香虽说是白府的下人，可却是伺候林姨娘时间最长的人，也是栖柳院最亲近林姨娘的人，这些年对林姨娘和白蓁鞍前马后，干了不少乌遭事，大家都看在眼里，现在她想仅靠着一个勒痕就想撇清和林姨娘之间的关系吗？
也太天真了。
她接过小蝶手中的纸张，在文香面前晃了晃，“别忘了，你的身契还在本县主手中，若是本县主一个不高兴，将这份身契卖给天香楼的老鸨，凭你的姿色，应当能得个一百两银子吧！”
明明声音甜美动人，听在文香耳中却宛如恶鬼呢喃，她泪眼朦胧的看着白芷手中那张身契，疯狂摇头，口中发出粗粝沙哑的声音。
“不要不要！县主开恩，县主开恩！”
“啧，这不是能说话嘛~刚刚还以为你成了哑巴呢，心中还在替你可惜，哑巴的话可是卖不上好价钱呢。”
白芷揉了揉弟弟肉嘟嘟的小脸，脸上挂着笑意，却句句不离威胁，这让文香瑟缩不已。
即便嗓子干涩疼痛，文香也不管了，疼总比被卖到那种地方得好，自己才二十岁，人生才刚刚开始。
“县主，奴婢把知道的都告诉您。”
“还算有点脑子，小蝶，把她解开吧。”
获得自由的文香立刻规规矩矩的跪到地上，她知道这是乐安县主在试探自己，没看弦朗和小蝶一左一右如同左右护法一般垂手立于两侧，既能护住白芷，又封死了自己可能逃跑的路线。
这是担心自己是第二个林姨娘吗？
文香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自己可没有林姨娘那么大本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姨娘摇身一变成了身手绝佳的武林高手，就连她这个朝夕相伴的人都没能发觉，若不是她无意撞破，估计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正因为自己发现了对方的这个秘密，为了活命，自然也要为其效力。
现在，为了活命，当然也要将自己知道的所有线索都说出去。
文香梳理了一下思路，强忍着疼痛缓缓开口，“奴婢是在二小姐出嫁后不久发现林姨娘有异常的，明明是前一天她吩咐奴婢，将二小姐之前住的房间收拾出来，结果第二天她好像不记得这件事，还斥责奴婢为什么要动这个房间，本来奴婢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做错了事，可是后来这种事又是出现了几回，不只是奴婢，还有几个小丫鬟也遇到了同样的事，奴婢这才明白过来不是我们听错了，而是姨娘出了问题。”
白芷微微挑眉，这个情况倒是她没想到的，感觉十分奇异，“那你知道她会武功是什么时候？”
文香回想了一下，“就在县主和小蝶姑娘突然到访栖柳院的前两天，那天奴婢去打扫，不小心把林姨娘十分喜欢的梅花瓶从高架上碰落了，奴婢急忙去接，结果手滑没有抓住，只能眼睁睁看着花瓶落到地上，就在这时候林姨娘突然出现，脚尖一提一勾就把梅花瓶完好无损的踢回了原位，动作十分利落，根本就不是以往柔弱的模样，奴婢当时都看呆了，然后就对上林姨娘杀人般的眼神，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林姨娘竟然会武。”
现在白芷终于明白那晚文香对林姨娘的态度那样诡异的原因了，还有最后出去时状若担忧的眼神，原来一切早就有迹可循。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异样吗，在白蓁出嫁之前。”
文香回忆了一会儿，确定自己没有这方面的记忆后，摇摇头，“之前从未发生过这种情况。”
“林姨娘的佛堂是怎么回事？”
文香表情茫然了一瞬，“佛堂有什么问题吗？”
白芷眼神微眯，文香的表现确实不像知道的模样，想来也是，这么重要隐秘的地方也不会随随便便就让人知道，活人的嘴永远没有死人来的牢靠。
“那狗洞呢？”
狗洞？文香目光闪烁了一下，“咱们府上还有狗洞吗？这个奴婢实在是不太清楚。”
白芷冷笑，到了现在还不老实！
“弦朗，也不要找天香楼的老鸨了，直接找那种口碑最差的人牙子，告诉对方本县主要处置不听话的奴婢。”
“县主！为什么？！知道的奴婢可全都交代了！”
文香急了，她想要扑过去抱住白芷的腿，却被小蝶一脚踢开。
小蝶力气本来就大，又有弦朗的教导，这一脚的威力可不小，直接让文香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住身体。
再抬起头，嘴角已经流出了鲜血，文香捂着差点断掉的手臂坐起身，眼中恐惧更甚，嘴上还是倔强的说着，“奴婢真的什么都说了！”
“你指甲中的泥可不是这么说的。”
文香慌忙看向自己的手指，只见右手指甲中确实残留着微量的泥土，心中不由懊恼，自己怎么就没有收拾干净呢！
很快她抬起脸，再也没有之前的倔强，“县主，奴婢说，奴婢全都说！”
说着慌张的拖着受伤的身体，跪行到白芷脚边，“那狗洞是奴婢挖的，那是林姨娘强迫奴婢挖的，如果不去就要杀死奴婢！”
看到白芷面露不耐，文香连忙引入正题，“那狗洞是林姨娘命令奴婢挖的，奴婢害怕被发现，每天只敢挖一块，前几天才刚刚挖好，之后她就让奴婢从这个狗洞出去，帮她偷偷带一些东西。”
“带什么东西？”
“有时候是扔出去一块手帕，有时候是让带回来一朵珠花，都是一些小东西，不值什么钱。”
文香也是不能理解林姨娘这个做法，废了这么大劲儿挖出一个洞，就是为了带这些小玩意儿，这里面说不出的诡异。
但她确实弄不明白这其中的关联，还以为这就是林姨娘为了折腾她故意如此行事。
白芷却心里明白得很，这是林姨娘已经发现为他们传递消息的鼹鼠死了，一时间消息送不出去，没有别的办法，就想出了这个主意，让文香传递的小东西，恐怕就是伪装好的消息。
这样既能将消息送出去，也不怕文香偷看泄露出去，林姨娘当真是花了不少心思！
“那些东西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经白芷一提醒，文香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微亮，激动地说道，“有有有，那些东西上面都有一个菩萨的图案，和姨娘佛堂中供奉的那尊长得很像！”
果然是这样！
白芷这下更加确定林姨娘和神秘人有着莫大的联系。
“她都让你把东西扔到什么地方？又从哪里把东西带回来？”
“东西都是让我包好油纸绑好之后，扔进碧玺河中，至于东西都是从碧玺河右数第四棵柳树下挖出来的。”
文香现在心中也是稍稍反应过来，自己被当成了传递消息的那个中间人。
想起林姨娘最近种种奇怪的表现，文香脸色煞白，惊声说道，“真正的林姨娘不会已经被杀死了，而刚才这个林姨娘是敌国派来的探子假冒的吧？！”
文香这话听上去很有道理，白芷却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便有人皮面具这种东西，但想要真正的替代一个人，还是做不到的。
而且如果她是假的话，白蓁也就不可能是她的女儿，怎么会一听白蓁小产就急吼吼的暴露隐藏的十分完美的身份，还要带走小五呢？
是以，白芷脑子里转了个圈，就排除了文香的假设。
林姨娘会变成这个样子，一定另有原因。
还要再问，却听到门外传来一声暴怒，“简直一派胡言！”
抬眼看去，就看到白言石怒气冲冲的走过来，显然是听到了文香的话。
文香吓得一哆嗦，下意识的就往白芷脚边缩去，而与此同时，白芷怀中的白术也终于被这一声怒吼惊醒了，哭声惊天动地。
白芷早就有所准备，反手给自己扎了一针，让自己失去听觉，开始耐心的哄起了弟弟，弦朗和小蝶也熟练地用耳塞堵住耳朵，主动去哄小主子，文香更是躲到一边。
白言石没想到自己的一声吼竟把这个小魔王惹哭了，一时间有些慌乱，这可是个大能哭三天三夜的主儿，真不知道这么一个小孩子，哪里来的这么大精力。
想要去哄一哄自己的儿子，却发现已经没有了位置，感受到白芷凉凉的带有很大怨念的眼神，他知道自己办了件错事，一时间白言石尴尬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很快他就被屋中狼藉的场面惊住了，这是什么情况？
家里进强盗了？！
好不容易三人又唱歌又扮鬼脸才把小祖宗给哄好，几人长舒一口气，拔掉银针，拿掉耳塞，白芷手疾眼快的将白术塞进白言石怀中，“父亲快好好抱一抱小五吧，今日他可差点被林姨娘掳走。”
白言石正看着白术水汪的大眼睛心中柔软，闻言双手一紧，又下意识的反驳，“你怎么也跟着胡说！”
这次倒是长了记性，语气虽硬声音却放缓了很多。
“胡说没胡说，父亲问一问葳蕤轩上下不就知道了，林姨娘不仅是个隐藏的高手，还在受伤的情况的斩杀我们两个护卫，那两个护卫的尸体现在就停放在护卫处，父亲要去看一看吗？”
白芷的话让白言石懵了一瞬，“你开玩笑的吧？”
他怎么也不能相信陪伴了自己十几年温柔小意的枕边人，不仅会武功，还有勇气杀人，那可是平日里连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的善良女人啊！
见对方还是不信，白芷直接将人带到了栖柳院的小佛堂，当着白言石的面按动机关。
“这是什么？！”
白言石看着面目狰狞的弑血罗刹，骇的脚步连连后退，若不是弦朗手疾眼快扶了他一把，恐怕要摔到地上去。
白芷没有吭声，她相信看了这个东西，白言石心中所坚信的东西将不再那么坚固。
果然，白言石嘴唇翕动了半晌，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什么。
“父亲，这府上只有您对林姨娘的来历最清楚，以前她是白家的一份子，只要能照顾好父亲我们也不多说什么。可现在不一样了，南国、西凉使团进京，昨日晟王府、中宫就相继出事，今日又是我们府上，而且出手的还是公认的白家人，我们又和南国的太子公主有过牵连，您让晟王怎么想？皇上皇后又怎么想？他们会不会将这件事和昨天的事情联系到一起？”
白芷一连串的问话瞬间让白言石出了一身冷汗，面如土色。
对啊！
皇上会如何想？会不会将白府打上南国奸细的标签？还有这个狰狞的佛像若是被有心人知道，定会给白府打上巫妖祸乱的罪名，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林氏当真是害白家不浅啊！他白疼了对方那么多年！
白言石抓住白芷的手腕，“芷儿，你要相信为父确实是不知情啊！”
“我自是信任父亲的，不然也不会派人在宫门口等候，直接接您回家，为的就是和对方打一个时间差，最起码也要先把这个害人的东西处理掉！”
白言石听得连连点头，现在他心绪一片混乱，已经拿不出任何主意，不管白芷说什么，他都会点头称是。
“这个东西就交给女儿处理，父亲现在赶紧去写一份罪己状，将林姨娘的生平身世都记录上去，尽可能把无关紧要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拦，然后写上您治家不善，识人不明，让皇上撤了您的职！”
“啊？要撤我的职？”
白言石惊了一下，终于不再一味点头。
“不让皇上撤您的职，难道等着让皇上要您的脑袋吗？”白芷说道，“这也只是缓兵之计，皇上乃千古明君，您平日的政绩都摆在那里，又怎么会为了捕风捉影的事情说撤职就撤职，我们要的也只不过是堵住悠悠众口，再给皇上一个台阶下，不让自己引火烧身罢了。”
白言石再次连连点头，看向白芷的目光中充满赞赏。
好一招以退为进！
“老爷、县主，夫人她们回来了！”
听到外面沉闷的回话声，白芷心中一沉，一定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