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医说道，“皇上，皇后娘娘所中之毒是急性的，一旦沾染就会立即毒发，所以定然是刚刚中的毒。”
厉皇仔细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凌冽的目光审视着众人，不是在食物中下的毒，那就是下毒的人还在这些人之中了，可是他很确定的是这期间并没有人接近过他们二人。
那刺客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众位妃嫔更加慌乱不已，将头低的不能再低，生怕这个时候打了厉皇的眼睛，成了撒气的牺牲品。
就在这时，一个慌张的小太监跑了进来，见到里面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吓得六神无主，高海见状立即训斥道，“没长眼睛吗？没看到皇上在这里呢？慌什么？！”
小太监经高公公一呵斥，机灵劲儿立刻又回来了，急忙跪到地上，重重磕起头来，嘴里也不忘回话，“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回高公公，刚刚从晟王府传来的消息，说是白良妾小产了。”
高海心中一跳，惊讶的啊了一声，眯成一条缝的小眼睛立即瞄向厉皇，果然见到的是一张阴沉的能滴水的脸。
厉皇怒极反笑，“好啊！好啊！今晚当真是热闹得很啊！”
看了一眼喝了药尚在昏睡的皇后，厉皇压制着心中的暴怒。
若非皇后平日里时常吃着白芷送来的补药，说不定这一中毒，腹中的孩子也保不住。
一个王爷府，一个皇后中宫，竟然在同一晚相继出事，若说这没有一点人为的因素，厉皇都觉得荒诞。
想到今日刚刚朝见的南国、西凉两个使团，厉皇心中微凛，会不会是他们搞的鬼？
“晟王府那边现下是什麽情况？”
小太监再次磕了一个头，这次心情平复后，总算回答的有条不紊，“回皇上的话，刚开始白良妾得知自己失了孩子闹得厉害，与之发生冲突的高侧妃则是跪在晟王院中脱簪待罪，后来晟王殿下回到王府，先是安抚了白良妾的情绪，又将高侧妃圈禁在院中后，才派人往宫中送的消息，现在晟王府已经安静下来了。”
安静下来了？
厉皇挑眉，难得这次老四能够稳得住性子。
作为上位者，自然知道白良妾的这个孩子对晟王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对于晟王此次的表现，厉皇心疼的同时，更多的却是欣慰和满意。
他看向脚下默默垂泪的姚妃，一月的禁足让对方失去几分张扬的美，却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的柔弱之感，现在又听到这个消息心中自是难过不已。
厉皇的心还是软了几分，抬眸看向高海，“传朕的旨意，晟王丧子，朕心甚痛，便赐这个未曾谋面的皇孙黄表十车，金银纸锭五千，纸钱五千，馔筵17席、羊7只、酒3尊，初祭礼就定在白云寺，以郡王之礼厚葬吧！”
众人心中一跳，这祭礼对于郡王来说也着实太丰厚了些，更何况只是一个王爷未出生的孩子。
姚妃也是不可思议的抬头，心中却是惊喜非常。
说实话，她从心眼里不喜欢白蓁，自然也就更不喜欢白蓁肚子里的孩子，所以这个孩子没了也就没了，大不了以后再怀就是，现在做出的伤心也只不过是做做样子。
但是她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不被自己喜欢的孩子，竟然受到了皇上这般重视，甚至在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的前提下，还被赐予了郡王之位，三牲祭礼还十分丰厚，丰厚到超出了郡王所能承受的祭礼范围。
她有些搞不懂了，圣上不是也很厌恶白蓁吗？不然也不会赐予良妾这个称号，可是现在竟然如此抬举这个孩子，到底是何深意？
皇家向来讲究母凭子贵，这个孩子已经如此金贵，以后这个白蓁难不成还要供起来不成？
姚妃心中十分膈应。
她当然想不到这个异常厚重的祭礼里面包含着对厉晟清冷静沉稳做法的满意和安慰，还有对她这个妃子之前禁足的补偿。
也幸亏是她不知道，若是真的知道了，恐怕心中的膈应就不是这么一点了，估计撕了对方的心都有。
她和她的宝贝儿子还好好活着呢！
哪里用得着在一个死人身上找补？！
不过她向来是个善于抓住机会的人，即便不能理解皇上的深意，也作出了最正确的表现。
“皇上，臣妾知道您心中也不好受，可是晟儿的孩子毕竟还未出生，这样大规模的祭礼，恐怕他没有资格承受，不如便将这些祭礼换成米粮，在京都各处设棚施粥，赈济灾民，不仅能让皇上仁厚爱民的形象更加深入人心，也是为这个孩子积了阴德，好为他的来世积福。”
她红着眼眶，说出的话却处处为皇上着想，为孩子着想，将自己打造成一个善解人意坚强聪慧的形象。
厉皇心中自然深受感动，也想侧面为姚妃撑腰，便摆摆手，“爱妃所言极是，那便依你所言，这件事便交由你和晟王去办吧。”
“臣妾遵旨。”
这边事情算是告一段落，可是皇后中毒一事还毫无着落，厉皇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看向张太医，“皇后如何了？”
“回皇上，娘娘的情况尚且平稳，能不能醒就看今晚了。”
“还是不能查出来皇后是从哪里中的毒吗？”
张太医低下头，脊背弯的更厉害了，“这个……”
厉皇心中不虞，却也没有办法，正要说些什么，突然一阵凉风刮来，之前已经下去的桃花香气再次蒸腾而起。
“咦？”张太医鼻尖轻耸，发出疑惑的声音。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发现？”厉皇问道。
“这个香粉……不知是从何来？”
张太医并不知道丽妃献舞的情况，所以也就不知道这香粉从何而来。
“丽妃，你来解释。”厉皇的声音冰冷，他心中也是对丽妃有所怀疑，毕竟就是在她表演的时候，皇后中了毒。
现在张太医特意提出来香粉，显然也是发现了什么。
丽妃闻言身形一抖，立刻大喊冤枉，“臣妾冤枉啊，这是当初皇上赏赐的桃花香，臣妾只是往里面加了些亮片，仅此而已，绝对没有问题呀！更加没有谋害娘娘的心呀！”
“丽妃娘娘，并没有人说你有谋害娘娘的心，你紧张什么？”
苏常在却在此时接话，语气中颇为不屑，还带着深深的怀疑。
丽妃不由大怒，这个苏常在算什么东西？！竟然敢当着皇上的面，就编排起她的不是了！
“苏常在，有皇上在此，圣德巍巍之下，岂容你在这里污蔑本宫，大放厥词！难不成你自以为比圣上还要聪慧圣明不成？”
苏常在只不过是刚刚受了皇后的大礼，自觉想为皇后做些什么，一直没有找得到由头，现在这个不敬皇后，欲踩着皇后上位的丽妃竟然露出这样一个大把柄，她自然是要表现一番的。
哪里想到对方直接将皇上压过来，她怎么敢接这种大不敬的帽子，当即辩解道，“丽妃娘娘做什么拿圣上压臣妾，妾身只不过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难道这也不可以吗？丽妃娘娘才是好大的威风啊！”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狐媚子！
丽妃差点咬碎一口银牙，“你分明就是在胡搅蛮缠，难不成本宫由得你构陷，半点不为自己辩解嘛！”
苏常在还要再说什么，只听得一声暴怒，“够了！”
两人瞬间哑火，缩成两只胆小的鹌鹑。
厉皇冷厉的眼中都要冒出火光，“苏常在目无尊卑，以下犯上，罚俸三月，以儆效尤。”
苏常在眼中含泪，再不敢造次，“臣妾遵旨。”
丽妃心中却是一喜，皇上就这样罚了苏常在，说明心还是向着自己的，更何况这一次自己的香粉根本没有问题，于是将一颗心稳稳的放在了肚子里。
厉皇再次将问题抛给张太医，“张太医，你先说一说，是否是这香粉有问题？”
张太医见自己一句话就惹出这等风波，不敢大意，“回皇上，这香粉已经被风吹散，老臣刚刚只是闻到味道，并不敢妄下断言，所以想请问丽妃娘娘身上可还有剩余的香粉？”
“有有有，自是有的！”
丽妃巴不得对方来查她的香粉，她对这桃花香可是有绝对的自信，连忙将手中的锦扇高高举起，“香粉就藏在锦扇的扇骨之中。”
高海立即上前取过锦扇交给张太医，张太医立刻当众打开扇骨，将余下的粉末悉数倒出，先是用鼻子闻了闻气味，而后又用小指蘸取一点儿放进嘴中，舌尖轻轻耸动。
很快他就探查明白，在厉皇的目光中跪倒在地，“回皇上，这香粉正是令皇后娘娘中毒的罪魁祸首！”
“不可能！”
丽妃放松得意的表情瞬间僵住，随即面目惨败，疯狂狰狞起来，“你胡说！这是本宫亲手填进去的桃花香，是圣上御赐的桃花香，怎么可能有毒？！”
“娘娘若不信，大可换一位太医来检查。”
张太医端着一张脸，语气未变。
“对对对！皇上，一定是这张太医技艺不精，臣妾求您再多找几位太医来检查一下，臣妾真的没有下毒！”
丽妃惊慌的跪行几步，想要去到皇上身边，却被龙鳞卫无情拦下。
厉皇一挥手，高海自是知道他的意思，当即点了那个送信的小太监，“你，快去太医院，把当值的几位太医都叫来！快去！”
小太监当即领命而去。
“去丽妃宫中，将她用的那罐桃花香取来。”
厉皇显然并不打算只从一方入手，这桃花香是南国使团进贡的东西，若是丽妃用的那罐桃花香真的有问题，那就说明是南国从中做了手脚。
一名龙鳞卫领命而去。
丽妃瘫坐在地，冷汗将她精致的妆容打湿，十分狼狈。
皇上现在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丽妃还是感觉到了周围人若有似无怀疑的目光，她从未有这样一刻，迫切的期待着太医们快来，好还她一个清白。
“皇上，桃花香拿来了。”
最先回来的自然是龙鳞卫，高海将装有桃花香的白瓷罐放在桌上，恭敬开口。
厉皇半阖着双眼，闻言，正在不紧不慢的拨弄着蓝宝石十八子手串的手指微微一顿，高海立即会意，“张太医，您请。”
张太医默默起身，来到白瓷罐前，轻轻将盖子打开，一股浓烈的桃花香扑面而来。
他平稳的用银匙从中挖出一点香粉，置于掌中，再次做了和之前一样的步骤。
查验完毕，张太医将东西放于桌上，再次跪到皇上面前，“回皇上的话，这罐桃花香无毒。”
厉皇的手指再次拨弄起珠子，这一次的速度显然要比刚刚快上一些。
厉皇的沉默让众人心中更加惶然，丽妃却是稍稍松了一口气，她就说她的香粉没有毒。
很快，小太监带着三位当值的太医匆匆赶来，其中赫然在列的，就有太医院院首文昀文太医。
丽妃心中瞬间燃起希望，别的太医她不了解，可这文太医她是知道的，以医术精湛，医德高尚著称，如果是他，一定能够还自己清白。
高海见太医院院首也来了，不由多看了小太监几眼。
他作为皇上身边的御用太监总管，当然也是知道文太医的厉害，但是他也知道，因为文太医年事已高，皇上早就免了他的值夜，专门在太医院给他安排了一间屋子用来休息，这小太监竟然能把这个不当值的院首请来，看样子也是个机灵的，当即就起了收入麾下的想法。
这边，几位太医上前见过皇上，看到跪在地上的张太医眉梢未动，眼观鼻鼻观心在高海的指引下来到桌前，先是拿起了那罐桃花香，开始和张太医一样的流程，挖、闻、舔，随即放下。
丽妃两眼放光，期待的看向三位太医。
三位太医均是摇摇头，得出一致的结论，“这个香粉无毒。”
丽妃死死咬住牙齿，激动的不住点头。
厉皇仍旧拨弄着手串，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说话。
张太医能够成为皇后的御用太医，实力有目共睹，他已经断定无毒的东西，其他太医估计也是一致的结论，而他说粉末有毒，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差错。
厉皇心中其实早已知道了答案。
但他还是想听一听三位太医怎么说，尤其是其中还有太医院院正文昀。
三位太医又来到了那堆被张太医断言有毒的香粉面前，这次不等他们动手，文昀那张皱巴巴的脸上就露出了奇怪的神色，这个味道与刚才那罐有些许差异……
不过他没有指出来，还是按部就班的跟着走着之前的流程，入口的那一刻，他就已然确定自己的想法没有错。
这堆香粉，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