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打成一锅粥

高升也被秦氏母子的无耻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而且让高升更加气愤的是,张庚此时又像个没事人一样,脸上全无痛苦之色。

所以,他刚刚就是在装病!

好一个秦氏母子,竟然接连戏耍于他,真当他高升是泥捏的不成?!

抓!必须抓!

再让这种人逍遥下去,他这个京都的父母官也就做到头了!

“秦氏母子扰乱治安,贪婪成性,欠钱不还还满口谎言,性质恶劣,立刻缉拿关入大牢,关押六个月,各判处三十大板,欠款……”

高升突然意识到这俩货根本没钱,别说还钱,就连基本温饱都成问题,不然小孩子怎么能饿成那个样子?

难道还要再加板子,可是他们欠的那些钱怎么办?尤其是县主那里还有一百两的赔款,除去赌坊的欠债,光是外面那些邻居的欠款就已经达到了二三十两。

该怎麽继续处罚母子俩,让高升犯了难。

秦氏在张庚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逃不脱吃牢饭的命运,但她一点都不慌,因为这直接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既躲开了赌坊打手的围追堵截,又避免了还钱,还能吃到免费的饭,睡到不漏风漏雨的监牢,比他们那又破又旧的茅草屋好多了!

不就是吃些皮肉之苦吗?到时候只要暗中操作,贿赂一下行刑官,根本没有什么大问题。

所以,她现在倒是巴不得赶紧去监牢享受生活呢!

白芷看到秦氏急切的表情,大概就能猜到这位的心理,有哪里能让她好过,当即幽幽开口。

“张庚,你们家当真没钱了吗?”

“那是自然!若不是走投无路,谁敢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秦氏生怕张庚再闹幺蛾子,赶紧接过话头,抢险说道。

可她没想到,张庚的声音也在同一时刻响起,“我们怎么可能没钱?足足有五百多两呢!”

秦氏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儿子,张庚是疯了吗?!

只见张庚的表情也是如同吃了屎一般,嘴皮子一直在抽搐,说话的速度却一点不慢,“这些全都是我们靠着讹钱借钱赚出来的,要不说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哗——

什么?秦氏母子居然有五百两!

若说之前众人心中还残留着一丝对秦氏母子的可怜之情,现在听到张庚如此嚣张的话,直接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大反转,从可怜直接变成了可恨,人群顿时如同水点溅进油锅般,炸了!

五百两是什么概念?

对于白芷他们来说,家中都有置办产业,并不算什么太大数目,可是对于这些一年都在勤勤恳恳靠苦力赚钱的小老百姓来说,五百两已经是一笔想都不敢想的巨款了!

举个例子,按照目前京都的物价,正常情况下,普通老百姓一家拼死拼活月钱顶多五两银子,也就是说,这五百两即便他们不吃不喝都得存个八年十年,更不要提他们这些人还要吃饭,还要穿衣,还要送孩子上学堂,那五百两更是遥遥无期。

可是秦氏母子呢?

只是靠着到处坑蒙拐骗,到处扮可怜卖惨,就轻轻松松存了五百两的家底!

更可气的是,他们已经这样有钱,还厚着脸皮借钱不还,大言不惭的说着这是他们凭本事借来的钱,不用还!

那五百两中可是有他们这些人的血汗钱!

他们省吃俭用,一时心善借出去却再也没有收回来的血汗钱!

于是人群沸腾了,一名身体瘦弱,面容枯槁的中年男人率先冲了过来,二话不说就揪住了张庚的头发,哐哐哐就是几拳头砸在脸上。

张庚被打的嗷嗷惨叫,直喊救命。

有了中年男人带头,剩下的人也疯了一般,狰狞着冲上前去,你一拳我一脚,攻击如同雨点般落在张庚母子身上,由于人数实在太多,张庚母子被围的水泄不通,还有一些人根本抢不到位置,只能恨恨的龇着牙,一边喊打死张庚,一边再次瞅准机会往里挤去。

“真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让你欠钱不还,让你到处坑蒙拐骗,让你嚣张!老子今天就打死你们,替天行道!”

由于事情发生的太快,高升根本来不及反应,待他终于从五百两的震惊中挣脱出来时,那边早已经打成了一锅粥。

而他带来的衙役,在见识过秦氏母子的无耻行径后,心中也是十分鄙夷,见到他们两人被揍,心中都十分乐见其成,根本没人上去阻拦。

甚至听到从嘈杂的叫骂中传出的秦氏母子的惨叫声,还会心一笑,如同听到了什么美妙的乐曲。

高升心中也不情愿,可他毕竟是京都的父母官,即便他们二人再无耻,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打死,“你们几个,快把他们拉开!”

上司发话,几名衙役不情不愿的上前帮忙,可能是人们心中积攒的怨气太重,也可能是衙役根本没用全力,几个回合下来,竟没能拉走一人。

现场仍旧一片混乱。

白芷看得很清楚,那几名衙役假模假样的拉扯几下,好不容易扒拉出一条缝,却并不急着将张庚捞出来,而是趁机凑上去踹了两脚,又不紧不慢的收回来继续之前的拉扯。

这就是犯了众怒的下场。

她将旁边看的目瞪口呆的顾菘蓝拉过来坐下,顺手递过去一杯热茶,让对方看热闹的心很是明显。

“他们这……”

顾菘蓝知道这又是自家外孙女的手笔,虽然不太赞成如此行事,心中却觉得十分痛快,可是又怕这样下去闹出人命,一时之间十分纠结。

“没事儿,出不了人命。”

有了白芷的保证,顾菘蓝放下心来,心中熨帖的轻啜一口热茶,让这些人受受教训也好,省的以后再出来祸害别人。

高升是真的担心闹出人命,影响太不好,见半天都没有什么起色,当即扯开嗓子开喊,“别打了,有什么事咱们去公堂上说!你们把他们两个打死了,也是要去坐牢的,这样不值得!你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本官知道你们也不容易,你们放心,本官一定会给你们一个公道的!千万别因为两个人渣,把你们自己给搭进去呀!”

高升苦口婆心的劝解着激动的众人,遣词用句中也同样充满了对秦氏母子的鄙夷。

有了高升发话,加上心中的怒气宣泄的差不多了,众人纷纷冷静下来,停下了手,只有最开始打人的那名形容枯槁的中年男人犹不放弃,骑在毫无反抗之力的张庚身上疯狂的击打着对方,即便被衙役架走,还在使劲蹬长了腿去踹张庚。

“张庚,你不得好死!若不是你不还钱,我家娃儿怎么会没钱治病,硬生生给拖死了!我的婆娘又怎么会伤心欲绝,跟着跳河死了!你不得好死!你赔我妻儿的命来!”

此时秦氏母子的模样十分狼狈,多多少少都挂了彩,身上更是脚印无数,而张庚更是鼻青脸肿,全身没有一块好地方,他蜷缩成一团死死的护着自己的头,闻言瑟缩了一下,见没有人再来打自己,慢慢抬起头,脸上全是被吓出来的眼泪和鼻涕。

他已经被打怕了,可他的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再次点燃了众人的怒火。

“那也是你无能,挣不到更多的钱,才害死了你的孩子,你媳妇更是蠢死的,一个孩子没有了可以再生,她非要去寻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张庚都要崩溃了,他要说的不是这个啊!

今天这张嘴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啊啊啊!张庚老子要杀了你!”

中年男人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当即就要冲上去掐死张庚,可是被衙役们死死架住,只能疯狂的无用的挣扎着。

高升也没能想到张庚会说出这样的话,脸上深深闪过一丝厌恶。

这张庚已经不能在称之为人,这样毫无同理心,毫无羞耻心的人再多活一刻钟都是在污染空气。

他觉得将张庚扔进牢房都是脏了牢房的地界,但他不得不承担起京都父母官的职责,不能让张庚死在自己眼皮底下。

可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一把锋利的杀猪刀就这样捅进了张庚的肚子,顿时鲜血迸溅到来人的脸上。

竟然是小秦氏!

张庚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身形瘦削的女人,只见满脸血点的小秦氏眸中杀意翻涌,神色冰冷的看着自己。

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向任自己捏扁揉圆的软弱妻子,竟在最后给了自己致命一刀。

“你去死吧。”

小秦氏的嘴一张一合,轻声吐出的话语却让张庚寒毛直竖。

此时,疼痛才如同潮水般涌来,张庚张了张嘴,想要像以往那样辱骂对方,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眼睛一闭,软倒在地。

小秦氏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握着刀把的手,看着躺在地上闭上眼睛的张庚,低头怔愣的看向自己染满鲜血的双手,好像不太相信是自己杀死了张庚。

事情只发生在一息之间,鲜血不住的往外流,当刺目的鲜红色染红了张庚的衣物时,人们这才反应过来,惊恐的盯着小秦氏面无表情的脸,不住的后退着。

“杀…杀人啦!”

不知谁先喊了一声,人们瞬间心中一跳,不出一会儿全都作鸟兽散。

秦氏也彷如刚反应过来一般,看着躺在血泊中的儿子,顾不上一旁呆愣的小秦氏,颤抖的爬过去推搡着张庚。

“儿啊!你醒醒!莫要吓母亲啊!”

只是张庚已经无法回答,反而是鲜血在她的推搡下流的更多更快了。

白芷和顾菘蓝则是在第一时间跳起来,拿上工具直奔张庚。

“你们要做什么?!”

秦氏警惕的看向两人,赤红的眼睛像是吃人的野兽,准备择人而噬。

“不想让张庚死的更快一点,就别阻碍我们。”

白芷毫不客气的将秦氏推开,先用银针封脉,让张庚的伤口不再流血。

消除了血流干的风险,接下来就好说了,拔刀,消毒,缝合。

一套组合下来,白芷和顾菘蓝完成的有条不紊。

“能不能治得活?”

秦氏和高升在一旁紧张的看着,秦氏紧张很好理解,而高升完全是担心张庚就这样死在自己眼皮底下,坏了自己的前程。

所以现场,除了秦氏,最不希望张庚死掉的就属他了。

白芷眉头微皱,并没有搭理他,而是一心一意的给顾菘蓝打下手。

秦氏和高升看这架势以为张庚活不成了,均变了脸色。

秦氏晃了一下身体,目光瞥到一旁早已被衙役控制住的小秦氏,不由歇斯底里的扑过去,却被其他衙役拦住去路。

“你这个贱人!我供你吃供你穿,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居然还敢对自己的丈夫下毒手,你真是黑了心肝了!”

秦氏远远的指着小秦氏的鼻子破口大骂,却是不敢真的上前一步,因为小秦氏那阴仄仄的目光,看得她头皮发麻。

生怕这人再发什么疯,捅自己一刀。

而小秦氏只是阴沉的看了对方一眼,并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投向被自己放在凳子上,不哭不闹的孩子,眼底浮动着不舍与愧疚。

是娘没用,终究没能保护得了你。

“县主,可否帮小人一个忙,在我走后将这个孩子送到善堂去吧!交到秦氏手中,我实在放心不下。”

当着京都父母官的面行凶杀人,虽然人未死,但这个罪名足够让她砍头了,可小秦氏并不后悔,如果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这样做,现在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孩子,所以她想给孩子找一个可靠的归宿。

这是她第一次提出要求,对象还是高高在上的乐安县主,她也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帮自己,对此她也只能尽力一试。

白芷看着小秦氏投来的希冀目光,却是冷漠的摇头,“抱歉,我不能。”

大圣律令有规定,家中有能力抚养孩童者,不可弃之善堂不养。

她即便是县主,也不能与大圣律令相抗衡。

小秦氏眼中闪过失望的光。

“自己的孩子送去善堂那种地方,你真的舍得吗?”

白芷的话让小秦氏苦笑,“不舍得又如何,总比被秦氏卖掉,一辈子为奴为婢的好。”

“可能你没明白本县主的意思,我是说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自己养活孩子。”

“可是,我杀了人,是要被砍头的……”

“谁说你杀了人?!”

白芷让开身体,只见地上的张庚人虽然没醒,胸膛却在微微起伏着,已然有了呼吸。

小秦氏那一刀看着血腥,其实她长期处于营养不良的状态,手上根本没有多力气,也全凭当时的一腔孤愤才能捅进张庚的肚子,实际上里面的脏器并未受到多少损伤。

若是刚刚那个中年男人捅出这一刀,说不得还要费些力气,才能将人救回来,可是小秦氏这一刀确实是没有什么太大风险。

小秦氏怔愣了片刻,眼底隐现激动的泪花,并不是在开心张庚没死,而是她还能活下来,虽然还要坐几年大牢,但她还是能看着儿子平安快乐的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