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丈夫摇摇晃晃慢慢远离的背影,妇人忍不住再次喊道:“阿狗,要不算了吧。”
人就追了上去。
阿狗冷声道:“回去!老子是男人,只要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苦了你们娘俩。”
妇人追着,脚下踩了个空,情急之下双手一伸挡住,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竟挂在井口。
看着丈夫快行的背影,一边爬起一边喊道:“阿狗,水井!水井!”
阿狗返回,看着眼前的水井,虎躯一震,整个人僵成石雕。
妇人见丈夫许久如此,也不知道是吓到了还是懵了,走近轻轻摇晃丈夫;“阿狗。”
阿狗回神,声音沙哑颤抖:“怎么会有水井!”
妇人低声道:“准是有人偷偷挖井。”
阿狗激动吼道:“不要命了!这会害死……”
妇人见丈夫大声嚷嚷,连忙捂住丈夫嘴巴,低声道:“你小声一点。”
阿狗低着声音道:“哪个王八蛋这么胆大包天,想害死所有人吗?”
妇人低声道:“我想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不然谁敢干这不要命的事,阿狗,要不我们也……”
“你什么意思?”
“这口水井离我们麦地也不远,你在这口水井挑水,一百回都抵你跑十里地挑一回了。”
“我不干,别人看见了,会以为这口水井是我阿狗挖的,到时候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妇人轻轻道:“阿狗,反正都是死。”说着目眶一红,泪又掉下来。
阿狗心软,思想立即松动起来。
妇人见丈夫不似一开始那么坚决,劝道:“我们趁着天黑,两个人赶时间把地给浇了,天亮前找东西把这口井给遮一遮,过些天,等下雨了,找一天没人的晚上,把这口水井给填埋,不就得了。”
阿狗天人交战一番之后,下定决定应道:“好!”
……
一声呐喊声首先刺破了深沉的黑夜:“阿狗偷挖井了!”
听到的人先愣了一下,然后就像听到自家的房子被人放火烧了一样愤怒,奔跑着大声呐喊:“阿狗偷挖井了!”
自己累得都快死了,都不敢动水井的念头,阿狗为了偷懒,居然私自挖水井,他们的劳累,他们的坚持变得一点意义也没有。
而且大祸也将降临到每个人的头上。
有的人听见了,当场吓的一屁股瘫软在地,就好像自己杀人的事迹败露了。
一声声“阿狗偷挖井”了犹如回音开始响彻这个山村,让原本不安分的夜晚变得更加的喧闹。
声音也震醒了许多累得昏昏聩聩的人,田地里正在浇水的人,挑水在路上的人,守在家里的老弱病残……
所有的人纷纷跑了起来,朝发现阿狗偷挖井的地点。
愤怒!
责问!
发泄!
人群在黑夜里像正在聚拢的萤火虫,然后在那个聚集的地方骚动起来。
当村正赶到的时候,阿狗已经被人五大绑拳打脚踢,人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动也不动。
任其妻子在一旁苦苦哀求,也毫不怜悯的挥动自己的拳头,发泄自己心中的愤怒和戾气。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村正来了。”
围殴中,有两三个才停了手,却还有几人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继续殴打着。
阿狗的妻子见村正来了,像看到救星,哭喊着扑上去去:“他堂叔,救救阿狗!”
村正瞥了地上那人一样,见真是自己的侄子阿狗,严肃的脸色更加阴沉了,用力把狗婶推开。
“阿狗,你这个狗日的,老子日死你!”
怒气冲冲,几个疾步的就到了阿狗的跟前,将人从地上揪了起来,一个大耳光就扇了上去。
此刻阿狗已经被打的嘴角流血,闭着眼睛奄奄一息,本身就累的筋疲力尽,现在更是浑身痛的没有知觉。
这一个打耳光扇上去,只是头晃了晃,又垂了下去。
村正眉毛颤了颤,虽说都快气疯了,但毕竟是自己的侄子啊。
旁边有人冷声问道:“村正,该怎么处理?”
村正沉声道:“待我问清楚再说。”
“阿狗,水井是不是你挖了!”
牛婶这才反应过来,哭喊着说道:“不是我家阿狗挖的!”
早些时候她已经拼命辩解过了,但是没有人相信她,就如丈夫所说一般,看见他们在水井挑水,就认定是他们挖的。
有人气愤喊道:“我明明看见你们两夫妻在水井边偷偷摸摸的挑水,不是你挖的又是谁挖的。”
“啊,这个臭婆娘也有份啊。”
“哼,两夫妻一起害人。”
如此自私,至其他人的安危于不顾,几个妇人就冲出来,对着牛婶又捉又打,没会儿功夫,身上衣衫已经破破烂烂。
村正见牛婶也惹火烧身,沉声喝道:“好了,别闹了!”
有个妇人一边揪着牛婶的乱发,一边喋喋不休道:“村正,知道你们是亲戚,这两夫妻要害死我们所有人,你可不能偏袒。”
“阿狗敢干出这种事,我怎么偏袒的了,事情发生了,现在应该赶紧处理,消息要是走漏出去,大家都要没命,你这么打闹,何时能休止。”
大家都要没命这几个字让所有人脊背一凉,暂时压抑住心里的怒气,冷静许多,听从村正的处理。
“阿狗,你说,水井是不是你挖的。”
村正问着,心里带着一丝侥幸。
牛婶脸上被捉的满是伤痕,哭泣着说道:“真不是我家阿狗挖的,我们也是今晚突然看见有口水井,见地没能浇完,反正都是死路一条,就想着先挑几桶水,天亮前就把水井给埋了。”
有个汉子吼道:“死在临头还在狡辩,不是你挖的,为什么不见别人在水井挑水,就你家在挑水。”
正如阿狗所说,跳入黄河也洗不清。
村正沉声问道:“狗婶,你真不知情?”
狗“她堂叔,我真不知情啊,这几天我两夫妻都累瘫了,哪还能腾出精力挖井啊。”
“哼,就阿狗一个人想浇那几亩地,如果不是偷挖水井,怎么能够做到。”
狗婶气疯了:“我们两夫妻没日没夜的挑,就今晚在水井挑了几次。”
村正见狗婶再说,都要把自己给连累进去了,沉声喝道:“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转头对着耷拉着头的阿狗问道:“阿狗,你说是不是你挖的?”
阿狗闭着眼睛,沾血的嘴巴微微嚅动道:“不……是……我。”
这三个字说的有气无力,很是小声,只有村正一个人听到了。
“你说什么?”
村正嘴了问了一句,脸就朝阿狗脸上靠近,低着声:“你在水井偷挑水也是死罪,他们不会饶了你的,是不是你都认了吧,要不然你婆娘也得一起死,娃就成孤儿了。”
“是……我……挖……的。”
这几个字比刚才大声,村正旁边几个人都听到了,立即怒骂起来:“终于承认了,你这个王八羔子。”
狗婶沙哑着嗓子激动道:“阿狗,你别胡说啊,要死人的啊。”
“我偷偷挖的……没……告诉……你。”
狗婶面如土色,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双眼无神像被勾走魂魄。
村正朗声道:“既然如此,先把阿狗扔到水井里,再封井!”
此事必须在天亮前快速解决,如果事情走漏出去,全村人都要遭殃。
有个妇人问道:“村正,那这个臭婆娘怎么处理?”
村正怒吼道:“她都说她不知情了,你是不是嫌事不够多,告诉你,告诉你这件事天亮前不能解决好,封锁住消息,大家都得死!”
坏了人家豫东郡王府的风水,人家肯定会痛下杀手。
听到堂叔的话,眯着眼缝看着妻子的阿狗,才完全闭上眼睛,一副甘心受死!
谢傅这边,三人都记不清楚这是他们挖的几口井。
顾玉灵问道:“小棠,自豫东郡王府的陵墓修建后,真的没人敢挖井吗?”
秋槿棠轻轻摇头:“听二叔说,当时杀了不少人,谁敢阻拦就杀谁,有个好官原本想替我们主持公道,隔天就暴毙了,自此之后就没有官敢管这件事了。”
顾玉灵朝水井方向望去,问道:“你行不行啊?”
话中之意是你这个节度使大人行不行,压不压的了豫东郡王府。
正在挖井的谢傅带着一股泥水飞了出来,挖了几回,身上已经看不到一点白的。
漆黑中现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我不行,不是还有你啊。”
顾玉灵听出谢傅的话中之意,笑道:“那到时候我可就放手了。”
秋槿棠问道:“顾姐姐,什么意思?”
顾玉灵笑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句话秋槿棠没听过,所以没听懂。
谢傅问道:“小棠,豫东郡王府的陵墓在何方?”
“谢公子,你问这个干什么?”
秋槿棠之所以多次一问,主要是谢傅行事过于大胆,生怕他做出捅破天的事来。
突然恍悟这挖井不就已经捅破了天,自己也不知道怎地糊里糊涂就跟他干了起来,大概从头到尾谢公子表现的如同小事儿戏一般,让她浑然忘记害怕。
“你且回答我就是。”
秋槿棠手朝西北一指:“就在那边,三峰交夹半山之处。”
谢傅望去:“哦,西北方向。”
秋槿棠说豫东郡王府不准方圆十里挖井,这样会坏了豫东郡王府陵墓的风水,他想了解是怎么个坏法,这事还有没有商量的余地。
华夏大地,葬为大事,坏人风水陵墓,毁福生祸,不亚于杀父夺妻之仇。
一方为了风水,一方为了生存,就产生了矛盾。
孰轻孰重,只怕在权贵眼中,普通百姓的生存根本不值一提,这群百姓也根本没有话语权,唯有听从服从一途,逆之必杀。
若自己站在普通百姓这边,那就有讲道理的资格了。
坏人风水从表面上是他无理,但从根本上来说,这里的百姓祖祖辈辈就先生活在此,豫东郡王府却是后来霸占者。
他以
也许这里的人视他为乡亲,而不是一个外来者。
想到这里,谢傅笑道:“小棠,我认你做妹子。”
秋槿棠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顾玉灵轻轻朝谢傅看去,也不知道谢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谢傅笑道:“怎么?不愿意还是我不配。”
秋槿棠忙道:“当然不是,就是……就是受宠若惊。”
谢傅问道:“那你答应了?”
秋槿棠点了点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谢傅郑重道:“好!从此刻开始,你便是我谢傅的妹子,你父便是我父,你母便是我母。”
秋槿棠目光一红,轻轻道:“谢公子,我的父母已经过世,在这世上只有二叔和堂哥两个亲人。”
谢傅微微一笑:“你叔便是我叔,你哥便是我哥,你在这世上有三个亲人,该改口叫哥了。”
秋槿棠感动到目光一红,泪就流出眼眶,哥这个字眼,却不知道已经胆怯还是生疏,一时叫不出来。
顾玉灵见谢傅突然闹这么一出来,轻道:“你好端端的干什么啊?”
谢傅笑道:“大姨,你不乐意了?”
顾玉灵讶异:“我怎么就不乐意了?”
“那是吃醋了?”
未待顾玉灵出声,秋槿棠就嗔恼:“谢大哥,别闹了。”
顾玉灵恼道:“你听见没有,小棠都叫你别闹了。”
谢傅笑道:“小棠,以后直接叫哥就好,不要谢也不要大。”
“好了,小棠带路吧,我要去豫东郡王府的陵墓看一看。”
秋槿棠前面带路。
路上顾玉灵问道:“好端端的去看人家陵墓干什么?”
“方圆十里封埋所有的水井,源于豫东郡王府陵墓的风水,我实地考察一下,看看有什么可以取代折中的法子。”
“你懂风水吗?”
“没给人看过风水,不过倒略懂一二。”
话虽如此,谢傅还精学此道,当场在王家禁地,便是靠着他这方面的精通,最终带领众人到达目的地。
而他钻研此道,源起为了解开上古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