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傅笑道:“说不心动是骗人的,不过我也知道我一身情债,不敢去祸害人家。”
“你是觉得配不上人家吧,或者怕人家轻视你。”
谢傅笑笑:“算是吧。”
澹台鹤情原本想撒个娇,吃个醋,不过深知谢傅为人,这娇一个撒,醋一吃,谢傅就跟忍回去了,笑道:“要是心动,就去追求吧。”
谢傅一愣,看着澹台鹤情,这绝对是个陷阱,鹤情是越来越厉害了,挖起坑来无声无息。
澹台鹤情嗔恼的掐了谢傅一下:“别人肯定不行,如果这个人是仙庭就没关系。”
她没把话说的太明白,已经很没有面子了。
谢傅用开玩笑的语气道:“你又在试探我?”
澹台鹤情给了他一个白眼,骂道:“滚。”
……
夜很深很深,深到连苏州河上的笙歌燕舞都偃旗息鼓。
再过一个时辰就天亮了,刚刚从苏州朱家回来的朱师德朝驿所内唯一亮着光亮的地方走去。
他刚刚亲口得到朱东来的许诺——放手去做,朱家会在背后全力支持。
朱师德心头兴奋而又如释重负,此事涉及自家生死存亡,最怕的就是朱阀将他放弃,断臂求生。
朱师德推开房门,迫不及待开口道:“父亲,朱阀主许诺了,让我们放手去做。”
父亲一定担心坏了,朱师德想让父亲早点宽心。
房间很安静,却没有传来父亲兴奋的回应,朱师德又喊了一声:“父亲。”
“额……”
这一声额欲言又止,似预警又似感叹。
朱师德疾步走到内室,表情大吃一惊,他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坐着的父亲和谢傅。
来者不善,朱师德脱口问道:“朱龙呢?”
朱龙是父亲身边的老仆,实际上却比黑鹰还要可怕的武道高手。
朱龙从不轻易出手,一旦出手必立定乾坤。
骤然,朱师德看到
但是朱师德知道朱龙是死去,朱龙绝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睡着。
如果刚才看到谢傅是惊讶,那么在知道朱龙已经死去之后,他的内心是恐惧的。
“是你杀了朱龙?”
朱师德厉声责问,似乎为了掩饰内心的恐惧。
谢傅微笑着彬彬有礼道:“朱老爷,请坐下。”
他的儒雅根本不想一个杀手,似乎有更多商洽的余地,朱德师虽内心恐惧,表面上却从容不迫的坐了下来。
在坐下来的一瞬间看见桌子上一物,却忍不住表情一惊。
那箭镞在烛光下亮着特别奇异的金属光芒,很美丽又很夺命。
朱师德沉声问道:“你们已经赢了,还想怎么样?”
谢傅笑道:“朱老爷误会了,这是两码事,我们赢了靠的是我们的本事,我今晚来的目的是来打听一件事。”
说着手指桌子上的箭镞问道:“朱老爷可识得此物?”
朱师德冷声道:“我一个生意人又怎么会识得这种东西。”
朱师德拿不定对方到底知道多少,不过能抵赖就抵赖,或许对方只是怀疑他这个竞争对手而已。
哼,他是朱阀的人,要杀他可得好好掂量掂量。
“哦,朱老爷不识的。”
谢傅说着,拿起桌子上箭镞认真观察起来。
朱师德看着谢傅手中亮着奇异光泽的箭镞,就像看着一条吐着红信子的毒蛇,美丽又危险,他的心不由自主怦怦直跳,甚至生出躲过谢傅手中的箭镞在他的身上刮上一下。
但理智告诉他,这是个非常愚蠢非常愚蠢的举动,连朱龙都死了。
无声无息中,朱正良的脸上突然多了一道血痕。
朱师德额的一声,心跳突然停止跳动,而朱正良呆若木鸡,双眼却瞳孔放大,充满着恐惧与绝望。
朱师德心脏突然泵发,怒不可遏道:“你居然敢这么做!”
谢傅笑笑:“抱歉,不小心。”
朱师德无比捉狂,近乎发疯,冲过来跟谢傅拼命。
争斗之中,朱师德被谢傅推倒在地,手背被划了一道血痕,微微的火辣辣在提醒他受伤了,同时什么东西在通过血液侵蚀他的生命。
前一刻还发狂的朱师德,这一刻却安静了,面如土色,心脏却怦怦地跳的飞快,唯一的念头是该做什么来挽回呢。
无能为力……
求救无门……
绝望……
心头一揪,无尽的哀绝从心脏迸发出来,瞬间击溃了成年人的坚强,泪就从眼眶涌了出来。
不知道他是否想过,这样的感受,他曾附加在其它人的身上,早些时候在苏州粮仓的二十余人就是其中之一。
没有落在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这种滋味有多艰难。
谢傅道:“你看看,不小心弄伤了你。”
朱师德双耳嗡嗡作响,根本不关心谢傅在说什么,他马上就要死了,持续的恐惧让他浑身肌肉甚至骨头都在发软……
砰的一声,父亲直直从椅子上倒下,朱师德看清楚父亲口鼻缓缓流出鲜血,他没有悲伤,只有害怕,哀求着:“救救我!”
救救我……
声音气若游丝,直到没有动静……
谢傅走出房间,心头的浮尘雾霾被驱散,干净得像经过澄洗一般。
他的心中警惕自己,这种感觉是会上瘾的。
……
隔日,朱正良,朱师德父子被人发现死在驿所房内,州府立即进行调查,相信不久之后又是一卷没有结局的案卷。
一大早,无锡百姓安然有序归乡,没有给苏州添半点乱子,同行的还有连夜装载粮食的霍家车队。
无锡百姓投之木桃,谢傅报以琼瑶,运回无锡的粮食更好更多……
唯一让不少人遗憾的就是他们还是没能见到他们的李大人。
其实他们不知,他们早就见到李大人,那个穿着华贵衣装站在路边恭迎每一人的英俊公子,就是他们的李大人。
有一种声音在无锡百姓中流传,有人看见李大人了,李大人还活着……
赵婶他们为了保护李大人,不能明说,只能用这种方式在大家心中留下温暖安慰。
叶梅询设下宴席,宴请顾仙庭,陪同的还有叶结衣……
顾仙庭这位千金小姐绝对上得了大台面,从思维到见识,从词锋到观点,都让叶梅询惊艳不以。
甚至让叶梅询有种错觉,眼前不是一个温婉的千金小姐,而是一个饱历世情的智士。
一直以来,叶梅询认为女人终究是女人,但顾仙庭却让叶梅询对女人二字完全改观。
陆涛这边对于处州百姓前来苏州告状一事,十分重视认真,隔日一早便安排人员进行书写记录。
正在记录期中,属下来报,说有一支婺州来的百姓前来州府告状。
这群百姓被请进府衙,人数竟有上百之众,见到陆涛悉数跪下,求陆涛为他们伸冤做主。
陆涛让他们述说冤情。
这群婺州来的百姓,情况与处州大抵相同,就是当地无良粮商勾结官府,强行低价收购他们的口粮,导致他们无粮可食,名不聊生。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头作为代表,目光恳求奉上联名。
陆涛收下联名书,口头承诺会秉公办事,并安排人员记录每一桩冤情。
随后吩咐下属去将叶梅询请到州府来。
正在宴请顾仙庭的叶梅询只好抽身来到州府。
叶梅询作为皇商,可以上达天子,非朱师德之流可比,陆涛倒也客客气气的说明情况,要求叶梅询将整个江南东道粮商的名单奉上,若有作奸犯科之辈,他会一一查办。
叶梅询听后十分惭愧,主动致歉,并表示配合,待他将人员名单清点明白,明天一早就送到州府来。
江南东道各地,越来越多的百姓来苏州告状,如果江南东道没有一个名声在外的陆青天,他们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收到风声的众多江南粮商着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平时这种事没少干,也没有什么事情,不过一旦陆涛要跟他们认真计较,可罪名可不小。
如今朱师德已死,群龙无首之下,各粮商只好各自为政,各自为谋施展对策,打算将来告状的百姓拦下或者打回去,好成为漏网之鱼。
苏州是什么地方,是陆涛治理下的苏州,并非无法无天的混乱之地。
平时无所不能的银子在苏州不是那么行的通了,就算那些平时胆子大偷偷摸摸收受好处的,也不想惹祸上身。
陆涛一边安排人员到城外接这些前来告状的百姓,同时得到叶梅询送来的名单,将名单上有嫌疑者全部扣押下来。
至于那些无人告状,却心虚乱跳的,也以配合为名暂时扣押在州府。
此事牵扯的不但是整个江南东道的粮商,而且是江南东道各州势力,凭陆涛一人之力真的能够力撼狂澜。
而这些势力背后都有仪仗,陆涛动一枝就相当于动一颗大树。
一般这种情况,都是惩处几个典型的,解百姓愤怒,然后再让风波慢慢平息。
房间里,张正河在听完陆涛来意之后,眉头紧锁道:“幼芳兄,你真的要这么做?”
陆涛笑了笑:“仲谋,你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