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大观国的局势看似天下太平,实则牵一线而动全身,这一线来自北狄,哪一天北狄打到大观国疆土,哪一天就天下大乱。”
北狄?谢傅一介书生,没有渠道,对外面战事局势不太清楚,却也知道北狄、西戎两个最为强大的国家。
近二十年来,北狄四处张望征战,横扫无数小国,楼兰小国就是被北狄灭国。
北狄收割大幅疆土,掠夺无数资源财富,军事和国力达到鼎盛。
近些年与西戎也常有战事,连素来凶悍的西戎也被打得练练连连求和。
看这趋势,北狄大有一统关外百族的决心。
自战国起,中原就与关外蛮族常有战争摩擦,千百年来,中原屡屡改朝换代,但有一件事永远都不会变,就是与关外蛮族的斗争。
自汉时冠军侯杀到匈奴腹地到大观国鼎盛时让西域诸多强国俯首称臣。
近百年来,北狄、西戎两大西域强国又死灰复燃。
王夫人道:“近二十年来,北狄在三公主武御公主的率领下,四处征战,整个关外几无完国,凭武御公主的野心,如何会放过中原沃地,且自古西域蛮族都以能征服中原为荣。”
谢傅道:“不是还有一个西戎,大观国现今虽不如鼎盛时期,北狄要剑指中原,为时过早。”
王夫人道:“王君衡说,据卧底消息,北狄已经和西戎暗中签订同盟。”
谢傅表情一讶,如果真是这样,那北狄征战中原可能已经提上日程。
这些年北狄能够持续强大军事,靠的就是以战养战,现今战事一停,强大的军事支出对北狄就是一种拖累。
要维持强大的军事能力,必须狠狠吃上一口,大观国无疑是一块肥肉。
王夫人话锋一转:“这等国家大事也不是你一个无名小卒应该操心的。”
王夫人说谢傅是无名小卒绝无讥讽之意,大概意思是说你现在还不够格管这种事,也插不上手。
谢傅笑了笑,明白她的意思。
“王君衡跟我商量,有个空置的闲职倒是可以让你去试一试。”
谢傅笑道:“什么闲职?”
“淮南道节度使!”
谢傅大吃一惊,脱口而出:“有点夸张了吧?”
他以为整个七八品的闲职,已经很不错了,直接就干上节度使,一时听来都感觉有点天荒夜谈。
王夫人淡笑:“夸张什么,就是个闲职。”
谢傅苦笑道:“还不够夸张,节度使可是正二品,这可是地方官最高的品阶。”
就连金陵、苏州这些重镇的刺史大佬,也只不过是正三品。
当然目前来说,某些地方的节度使只是虚衔,实际权力与三品刺史相差甚远。
就拿一品大员三师三公来说,只是一种很高的品阶,无实际执掌。
王夫人道:“一点都不夸张,伱听我慢慢说来,一者淮南道节度使是个虚衔,淮南道内所有州府都不会听命于你,虽有权却无实权。其二,淮南道节度使自设置以来,数任节度使均离奇死亡,对于官员来说,这是个死亡官位,对朝廷来说更是烫手山芋,所以这个职位一直空置着。”
谢傅问道:“均离奇死亡,到底是被人谋杀还是风水不好?”
王夫人咯咯一笑:“你说呢?”
谢傅笑道:“你考我?”
王夫人微笑:“就当考你。”
节度使一职自秦汉以来便有,其职能一直发生变化,到了北周才固定下来,乃是地方最高军事长官,负责军需调动,管理屯田。
这一职能要沿袭到现如今。
自从大观国从鼎盛走向衰落之后,西域随着崛起,在关中一带频频骚扰大观国边境。
山高皇帝远,天子的手无法时时刻刻伸到关中边境,于是对节度使一职进行改革。
从原来的负责军需调动和管理屯田,还拥有地方征兵权。
同时为了增强统筹能力,节度使同时还兼任度支使、转运使,处置使、经略使、安抚使、采访使等要职。
慢慢的,节度使一职就集财政权、行政权、军事权于一身。
当然因为多种原因,拥有实权的节度使,仅限于京畿、关内、陇右一带。
像淮南道节度使,那就真是只有一个虚衔。
总得来说,就是没有根基,淮南道这块地方的土壤也结不出节度使这颗果实来。
州府各自为政,又因少有战事,根本不需要大规模的军事调动,节度使一职起不到作用,自然也难以掌握到实际的军事权。
同时财政大权和行政大权又牢牢掌握在刺史手中。
王夫人听谢傅侃侃而谈,也知道他是有真才实学,嘴上笑道:“你还没说淮南道节度使为什么经常离奇死亡。”
谢傅笑道:“因为该死,我在这里当土皇帝当的好好的,突然冒出一个顶头上司来,心里不舒服,自然也会视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另外淮南道节度使还分管江南三道八个观察使,手上无将无兵,有权无势,管这么多,你说该死不该死。”
王夫人咯咯一笑:“那你怕不怕啊?”
谢傅应道:“怕啊,不过我光脚的不怕穿鞋,如果能坐上淮南道节度使,那是求之不得。”
王夫人淡淡笑道:“谁说你是光脚的,光脚的只怕还没等到上任就死在半路,你穿的可是王阀的鞋子,谁敢明面动你。”
“就算想暗杀,也需要好好掂量后果,别说惹恼王阀,招来灭族之祸,就是你那未婚妻,也得卖三分面子。”
“婉之?”
王夫人笑道:“王君衡说,如果婉之是男子,凭她的威望和成就,整个淮南道都会对她心服口服,定能坐牢淮南道节度使这个位置。妻为夫助,你当上淮南道节度使,也就相当于她当上淮南道节度使,她自然会在后面出谋划策。”
谢傅颇为不悦道:“这是什么话,哪有夫妻颠倒过来。”
王夫人微笑:“婉之毕竟出身名阀,有名阀之势相助鹊起,你是英雄还未有用武之地。”
谢傅呵呵一笑:“小韵,你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王婉之笑问:“那这淮南道节度使的位置你敢不敢坐啊?”
总得来说,淮南道节度使一职并不讨好,无非就御赐一个钵,光明正大的去化缘讨饭,白手起家。
在讨饭的过程中还很容易被当地强盗砍死。
不过这正中谢傅所好,嘴上笑道:“我们这边光说,这节度使是想当就能当上的么?”
王夫人道:“王君衡已经前往长安为你走动,我想一个月内就会有消息。”
其实王君衡的意思是让谢傅挂名,让王婉之挂实,只不过这话王夫人没有直说出来。
王君衡有他的想法,她也有她的想法。
谢傅颇为激动:“有几成把握。”
王夫人应道:“听王君衡的意思八九不离十,毕竟你把国士无双给娶了,婉之治水治疫的功劳也该算在你们夫妻身上。”
谢傅自嘲道:“常听妻凭夫贵,到了我这里却成了夫凭妻贵。”
王夫人宽慰道:“若是英雄,时机一到自有用武之地,婉之再如何终究是个女子,而你是个男儿,连我都十分崇拜你的才能。”
谢傅豪气道:“好,那我就借王阀这阵东风,乘风破浪!”
王夫人一脸若有所思,时势造英雄,如果没有时势,那就制造时势……
谢傅笑道:“小韵,晚上我到你那里喝一杯庆祝一下。”
王夫人道:“八字还没一撇,庆祝什么,想……就直说。”
谢傅呵呵一笑:“都怪你太诱人了。”说着手上有了动作。
“呀……别这么下流。”
“石榴裙下无君子,夫妻床上没下流。”
……
清晨刚过的苏州城,街上已经路人如织,每个
一顶华丽的轿子夹行在路人之间,显得十分耀眼。
不过在吴中四阀聚居、大富大贵门户云集的苏州,路人也见怪不怪了。
轿子前面带路的是顾仙庭的贴身婢女秀儿,可轿子里坐的却是澹台鹤情。
一年多前,澹台鹤情偶然与顾仙庭相识,两个女子情投意合,互为喜欢,慢慢的就成为闺中密友。
大概十个月前,顾仙庭突然心血来潮说要游历天下,就离开苏州。
这十个多月,澹台鹤情对这闺中妹子十分想念,而顾仙庭刚刚回到苏州,稍微调整一番,就立即派秀儿去请澹台鹤情来品尝她亲手做的糕点。
当然最重要的目的是相聚。
仙庭有请,澹台鹤情就是再忙也要抽空过来,立即下人备轿前来。
轿子行到离望河楼还有十数丈的地方,路面上已经是挤的水泄不通,别说轿子了,就是行人也不好挪动步伐,这番人山人海的场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此处有什么盛大节日。
并非有什么盛大节日,人们拥聚在望河楼,只不过为了买一块望君饼,这饼好吃到什么程度,竟能引人如此疯狂。
轿子里的澹台鹤情感受到外面喧哗吵杂,掀开帘子一看,只见眼前满是身影人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汗臭味,熏得她微微皱眉。
澹台鹤情开口喊道:“秀儿,为什么如何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