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右通什么都没有说,就安静离开。
像王右通这样身居高位的人,一般都是喜怒不露于表,谢傅却依然能看到他流露出来黯然伤心。
这种伤心是伪装不出来的,看来婉之这个二叔,人还不错。
而谢傅就这样守了一夜,直到天亮,灵堂前又开始忙碌起来,他才安静离开。
今天是王阀主出殡的日子。
全城百姓自发出来送殡,整个金陵城沉浸在一片悲戚之中。
看来王家在金陵深得人心。
逝人入土,生人也算了却一桩心愿。
傍晚,王夫人回到房间,解下身上麻衣,她看上去不是很悲伤,或许悲伤这股劲已经过去变成麻木,再到身心疲惫。
婢女已经准备好热水,王夫人正打算宽衣沐浴一番,门外却出现一个男人身影。
王夫人朝身影望去,没有出声询问,她知道是谁。
男人先出声:“大嫂。”
“二叔,有什么事吗?”
“大嫂,右通有点事情想跟你商量一点。”
“二叔,我今天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王夫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王右通没有离开,继续道:“国不可一日无君,王家是名门望阀,不可一日无主。”
王夫人淡淡道:“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吧。”
王右通问道:“我能进来吗?”
王夫人沉默了一会,系上刚刚解下的腰带,淡淡道:“进来吧。”
王右通走进房间,看了一眼这冰肌玉骨的新寡之美,司马韵雪永远都如此美丽,只需看上一眼就惊艳心动。
可这个女人从来就不属于他,他得不到她的心,也得不到她的人。
他作为王阀
“二叔,请坐。”
待王右通坐了下来,王夫人恪守叔嫂的礼仪分寸,隔着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王右通又看了司马韵雪一眼,她冷冷清清似乎没有谈话的兴趣,这让她看起来非常雍容高贵,只有司马韵雪能给他这样的感觉。
而其她女人,再漂亮在他眼前,也如同玩物一般。
王夫人似乎不想王右通在此逗留太久,开口道:“说吧。”
“大哥走了,王家需要重新推选新家主。”
王夫人淡道:“还需要选吗?”她的言外之意是选来选去,这家主之位最终还不是落在你的身上,又有什么可以商量的。
“大嫂,你有所不知,你在禁地的十几年,婉之的威望无人可比,只怕按照久例来选,那些长老会选婉之。”
王夫人淡道:“婉之是女儿身,哪有女子成为家主的。”
王右通苦笑:“确实没有这个先例,但凡事都有破例的时候,这些天,我与诸位长老私下接触,他们的意思是不想婉之嫁出去,让婉之接任家主之位。”
王夫人冷冷一笑,觉得有点荒唐,“嫁了人,就成为别人家的,又如何成为王家家主。”
王右通道:“长老们的意思是入赘。”
王夫人讥讽道:“倒是将婉之的后半辈子安排的妥妥帖帖。”
王右通道:“韵之比起婉之差太远了,长老们一点都没有考虑。”
王夫人反问:“二叔你呢?你一点都不差。”
“大嫂,明人不说暗话,我想当这个家主。”
“好,二叔继任家主之位,理所当然。”
“大嫂你可能误会了,我并非要这份权力与地位,我是不想婉之肩负重担,我这个二叔愿意替她扛着。”
王夫人朝王右通看去。
王右通诚恳道:“我一直把婉之当亲生女儿看待,我疼爱婉之比韵之更甚,我对婉之付出的关心照顾比大哥还要多,好像我才是婉之的父亲一样。”
说到这里,王右通特意轻轻看向王夫人,试探她的反应。
王夫人平淡如水道:“多谢二叔这些年对婉之的照顾了。”
王右通突然改了称呼:“韵雪。”声音透着颤抖。
对于王右通直呼她的闺名,王夫人表情却冷淡得不起半点波澜。
见司马韵雪没有出声呵斥,王右通才继续道:“韵雪,当年我和大哥同时爱上你,可你却选了大哥,你知道我有多么痛苦……”
王夫人打断道:“我谁都没挑。”
王右通闻言一讶,只听她说道:“我只是遵从师命嫁入王家。”
王右通闻言惊喜无比:“韵雪,难道说你从来没有爱过大哥?”
王夫人反问:“很重要吗?”
王右通语气坚决道:“当然重要!”
王夫人淡道:“一点都不重要。”
王右通再次错愕,他看不透这个女人。
王夫人淡道:“我不会让婉之成为王家家主,其它的事,我不会插手,二叔请回吧。”
“韵雪,我爱你,后半辈子让我好好照顾你们母女吧,我会把婉之当亲生女儿看待。”
王夫人淡淡一笑:“二叔,听起来很感人,只可惜我看不上你。”
司马韵雪也干脆不遮遮掩掩,打开天窗说亮话。
王右通冷道:“司马韵雪,你别逼我!”
王夫人淡笑:“放马过来。”
王右通语气一软:“韵雪,别忘了,你还身患绝症,时日无多,或许我拿你没有办法,但是你走了之后,就没人罩护婉之,我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对付她。”
王夫人讽刺道:“你刚才还说把婉之当做亲生女儿看待。”
王右通道:“那是因为我爱你,婉之是你的女儿,所以爱屋及乌,如果你逼我恨你,我同样会把仇恨转移到婉之身上。”
王夫人站了起来,看了王右通一眼,轻轻摇了下头:“王右通,你比你大哥差远了。”
语气虽淡,这番居高临下,完全就是一副大嫂的教训姿态。
这话落入王右通耳中,相当于揭王右通的伤疤。
他的能力一点也不必大哥差,但是大哥成为王家家主,大哥还得到了他心爱的女人。
而他什么都没有,他只能像个失败者站在遥远的地方,控制着自己内心的渴望,忍受着思念的痛苦……
王右通表情扭曲,在外人面前,绝对看不到他这样失控的表现,但是此刻,在司马韵雪面前,他却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来。
司马韵雪看都没看王右通一眼,似乎他是无关紧要的人,甚至只不过是一个在低头聆听,等待吩咐的王家仆人。
王右通表情扭曲到近乎狰狞,在一瞬间又心如止水,淡淡道:“或许我太顾及兄弟之情了,我太爱惜了你,所以让你认为我是个懦弱的男人。”
呵……司马韵雪轻轻一笑。
笑声韵雅优美,犹如山泉般清澈动听,又极具磁韵,冰壑玉壶般洁莹高贵。
王右通站了起来,沉稳道:“司马韵雪,我会得到你,不管用什么手段,我不会再惯着你了。”
司马韵雪微笑道:“王右通,叫你一声二叔,不然你已经死了。”
王右通没再说一句话,转身离开。
司马韵雪面容平静,褪下衣裙,解下一头髻盘长发。
长发荡下温柔的贴垂在雪白的脊背上,双鬓柔顺的鬓丝轻轻的荡漾在她天鹅般修长纤细的颈项,让这张美丽无比,冷艳无双的
全身肌肤瓷白如玉,光泽细腻,团起而绵柔的优美曲线,让这赤赤美躯如同浦雪。
司马韵雪身子浸在水中,肌竟比水白,淡淡氤氲冒起,这一幕恰如雪融于水。
耽搁了这一会儿,水温有点低,司马韵雪感到有点冷沁沁,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道身影。
这让她表面莫名变得暴躁,似发泄一般狠狠的拍打水面。
却只是泛起茉莉一般的柔柔的水来,如同在向司马韵雪撒娇。
水的撒娇似乎起到了效果,司马韵雪不再把脾气洒在温水上,她阖上眼眸,柔眸一隐,仙容骤然变得冷若冰霜,透着不容亵渎。
檀唇轻启,吐出只有她自己才听得见的清柔之音:“岂有此理,我要杀了你。”
……
三日过去了,谢傅一直耐心等待,实则内心如同煎熬。
这日早上,秀云走进房间:“谢公子,二爷有请。”
谢傅走出房间,孙督领已经在屋外候着:“谢公子,二爷有请,我来带路。”
“好。”
谢傅跟着孙督领走了几步,突然回头对着秀云道:“秀云,你跟我一起去吧。”
秀云兴奋道:“好啊。”
孙督领额的一声。
谢傅特意对着孙督领问了一句:“不可以吗?”
“好。”
两人跟着孙督领走出婉园,门口备有马车。
上了马车,孙督领骑马前面带路,没一会就到了。
谢傅下车,映入眼幕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门庭。
秀云对着谢傅低声说了一句:“这是端宣园,王家正府。”
谢傅点了点头,几日前他来过,却是偷偷摸摸跃上府墙,站在屋脊上。
孙督领恭敬道:“谢公子,请进。”
谢傅一路跟着孙督领穿庭过院,心不在焉,无心留意周围景致。
原本以为要前往大厅,怎知孙督领却一直将他带到后院内宅。
秀云低声道:“这是内宅。”
谢傅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后院幽静,来到一处院子却突然热闹起来。
一眼就看到顾玄、陆文麟、张凌霄三人在聊天。
李徽朝、秦楚桢、冷棱等人也在。
陆文麟看见谢傅出现,立即招手:“谢兄,这边。”
谢傅走近分别向三人打了招呼:“三爷、陆兄、张兄,你们怎么来了。”
陆文麟笑道:“我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看到最终结果不死心。”
张凌霄呵呵笑道:“今日就看谁最终抱着美人归。”
谢傅立即明白,这就是王右通所说的交代,这次王家招亲最终要有个结果,却不知道王家这一次要比试什么。
刚好张凌霄问了谢傅心中的疑惑:“不知道今日要比什么?”
陆文麟手指:“你们看。”
几人顺着陆文麟所指望去,只见东边一间厢房,上悬【东轩】二字。
一看东轩二字,就知道那是一间书房,张凌霄道:“书房,难道陆兄的意思是比文。”
陆文麟反问:“这么小的地方能比武吗?还不被谢兄一剑翻了。”
张凌霄笑道:“如此看来,那应该就是比文了,文武双全,王家倒是真会挑婿。”
顾玄一直对谢傅抱有一百分希望,脸上略有担忧,毕竟李徽朝出自李阀,而秦楚桢又是皇家弟子,从小有良师教导。
相比之下,谢傅就有点野生野长,比文的话,顾玄感觉谢傅胜算不大,出声问道:“谢傅,你琴棋书画造诣如何?”
未待谢傅应话,陆文麟就先插话道:“看谢兄这副文质彬彬的样子,我倒相信他是个才子,而不是一个武道高手。”
顾玄朝李徽朝和秦楚桢两人看去,两人均是气宇轩昂的人中之龙,再对比谢傅,总感觉少了一份傲气和贵气。
陆文麟看见顾玄脸露忧虑之色,开口笑道:“三爷,是不是谢兄武道表现过于惊艳,让你忘记了谢兄另外一个身份。”
顾玄疑惑问道:“什么身份?”
“七星才子李少癫。”
顾玄恍然大悟:“文麟,你不提醒,我还真的忘了。”
陆文麟呵呵一笑:“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
转头对着谢傅说道:“谢兄,今日我们可以见识七星才子的才学了。”
这时李徽朝特意朝这边走了过来。
张凌霄低声道:“李徽朝过来了,想来示威吗?”
来不及多交谈,李徽朝便走近过来,先恭敬的叫了一声三爷,跟顾玄打了招呼,紧接着跟几位平辈打了招呼。
最后目光落在谢傅身上,叫了一声:“谢兄。”
这声谢兄非但没有丝毫生分和竞争敌意,反而让人感觉似老友一般熟稔。
谢傅应了一声:“李兄。”
一声谢兄,李兄,让陆文麟几人大感怪异,在他们想来,作为竞争对手的两人,互称为谢公子,李公子更加恰当。
李徽朝在禁地之内与谢傅并肩作战,经历生死,在他心中把谢傅当做对手,也当做朋友。
“谢兄,我特意过来跟你说一声抱歉。”
李徽朝获得这个最终名额并不光彩,莲是谢傅交到他的手上,并不是他自己获得,甚至他的命也是谢傅所救。
可以说,当谢傅活着离开禁地,谢傅就是当之无愧的最终胜出者。
李徽朝一直很骄傲,他并不愿意捡这个便宜,但他又不得不捡这个便宜。
作为李阀正嫡公子,他所代表的不仅仅是个人,他的利益也牵扯到很多人的利益。
其实他更愿意是杀了谢傅,从谢傅手中夺走那朵莲。
谢傅只是轻轻笑了笑:“无妨。”
李徽朝脸色一沉:“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如果谢兄今日失利,我对谢兄的承诺依然有效。”
最近几天,比较忙比较累,大家就当给我小休几天,我就不请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