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沉默。
陆见吾知道，李君言说的大概不是假话。
后者本来就说过，他是因为有许多仇家，才会蜗居在这个小小的陆家客栈之中。
别人且不说，光是一个赵海，就已经足够让桂宁城无数百姓心中发寒冷。
许久之后，陆见吾这才开口问道。
“大人，您有多少把握？”
“十成。”
李君言的语气仍旧平淡无波。
但这话落在陆见吾的耳中，却好似惊涛骇浪。
他不是没有见过世面之人，毕竟太医院的蔡天明，也算是他的故交了。
可就算是蔡天明今日在这里，也不敢说出十成的把握吧？
而李君言说了。
说得斩钉截铁。
他真的有这种能力吗？
陆见吾只觉得自己的手指在不自觉颤抖。
如果……如果是十成的话……
可以赌一赌！
“那就，拜托给大人了！”
陆见吾一顿脑袋，沉声道。
好似说出这句话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已经下定决心。
“若大人真能治好乐涵，老夫此后就是大人身边一条狗！愿为大人赴汤蹈火，就是大人开口要老夫的命，老夫也不会有半分犹豫！”
“唯有一件事……希望大人不要将乐涵卷进来，一旦出了什么事情
，请大人庇护她，将其送到一个安全之地。”
陆见吾沉声说道。
这老头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话有多过分。
说实话，以李君言如今表现出来的能耐来说，他大概也不会缺自己这么个属下。
只要李君言振臂一挥，用他给陆家父女还账的银两作为悬赏，定然能找来无数亡命徒。
那些人只看银子，丝毫不会在意李君言得罪了谁。
但他没有这么做，而是放下身段与陆见吾商量。
后者此时再说出这种话，无异于得寸进尺。
但陆见吾必须这么做。
他自己可以给李君言卖命，但陆乐涵不可能在交易之中。
“好，我答应你。”
李君言笑道。
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在陆见吾的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模样。
皇城城防司主官，武言归。
听到李君言毫不在意的回答，原本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的陆见吾当即一愣。
随后颇为惊喜道。
“多谢大人！”
“起来吧，给我准备一间安静的屋子，一盆热水，一条干净毛巾。”
“好。”
陆见吾办事干净利落，很快便将李君言要的东西准备清楚。
带着陆乐涵进了那屋子，李君言反手让陆见吾在门外等着。
后者虽然心
急如焚，但此时也只能相信李君言不会对他的女儿不利。
关上门。
李君言让陆乐涵躺在床上。
自己一个人坐在烛火边上，灼烧银针。
片刻之后走到陆乐涵身边，低声道：“稍后可能会有些疼，你忍着点。”
“……好。”
陆乐涵同样有些紧张的看着李君言。
二人此时的距离极为接近。
不过十来公分的距离，足够陆乐涵清晰感觉到李君言吹在自己脸上的呼吸。
小丫头也不知道为何，忽然红了脸。
她虽然年纪小，但并非什么都不知道。
但她这辈子唯一信任的人，只有陆见吾，既然父亲已经决定，她只会跟着走。
其余的想法，一点都没有。
可此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灯火明灭，李君言的侧脸清晰可见。
好似山峦般丰神俊朗的面容，让小丫头的呼吸有些急促。
她不由得下意识问了一句。
“大人，您到底是谁？”
李君言闻言一愣。
“李昊均啊，我不是说过吗？”
“是吗？”
小丫头微微垂下目光。
“当初我骗了你们，你不恨我吗？”
陆乐涵当初不过是看李君言等人好似走投无路，所以想要在他们身上宰一笔而已，
按理来说，只
要是个正常人，遇到这种事情，便一定会恼羞成怒。
何况是李君言这种身份的人。
但他偏就没有，心安理得住在这么个破烂的地方。
还不惜花费力气，帮着她们解决这么多的事情。
陆乐涵心中总是有些愧疚。
但李君言只是笑了笑。
“都是这世道上行走的人，大家都很艰难了，何必要互相践踏？”
“忍着啊。”
他好似不想继续再牵扯这件事，收回把脉的手。
与他先前的诊断一样。
天生气血两虚。
尤其是长期缺乏营养，以至于陆乐涵的身子，比同龄人要瘦小许多。
说着，李君言取出药瓶，从里头倒来几枚米粒大小的药丸。
让陆乐涵服下。
看着眼前的药丸，陆乐涵下意识便想逃避，但不知道为何，她还是鬼使神差服下。
好似是没有任何怀疑。
做完这些之后，李君言几枚银针刺在她的头上穴位。
骤然一股剧痛，几乎将这具瘦小的身子撕碎。
好似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瞬间倒流，猛地冲向大脑之中。
陆乐涵的双眼骤然充血，脑袋发出几乎爆裂的痛楚！
“唔……”
此时，李君言取来毛巾递过去：“咬着。”
“是。”
强忍疼痛，
陆乐涵照做。
李君言随即拿出在城内买来的药材，一点点磨碎……
整个治疗的过程，大概维持了半个时辰。
陆见吾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门口。
其实以小楼的隔音，他能听到里头陆乐涵因为剧痛而发出的声音。
心中惊恐不已，但他也知道，李君言在治疗的时候，还是不能打扰。
如今这个局面，除了相信，还能做什么？
既然做不了，陆见吾便也只能在门外徘徊，绕着转圈。
看着像是病房门外等手术结果的家属。
“安心吧。”
顾引桥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身后，靠在墙壁上淡笑道。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陆见吾一跳。
“顾姑娘……”
“如果这个人治不好的话，你就算是寻遍大周天下所有的医者都不会有任何办法。”
顾引桥看出了陆见吾脸上的担忧。
好似想起自己当初濒死在顾应秋坟冢边上，被李君言救回来的时候。
笑了笑，如此安慰道。
闻言，陆见吾挤出一抹笑意。
“顾姑娘，您与大人认识很久了吗？”
“其实还好。”
“大人他……究竟是……”
陆见吾正想开口询问，忽然听到不远处骤然传来一阵怒吼。
“谁人在此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