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言强忍着不肯看他们。
自己好歹也是一代国公，也曾经是百万军主帅，朝中声势无二之人。
多少也算是个体面人。
这要是被人看到堂堂李大人此时动容的模样，还不得笑话他？
索性一摆手。
“诸位，多谢，回去吧。”
简单几个字。
已经耗尽李君言最后一点坚持。
三百万皇城百姓，长阶相送，这是何等情分。
不要说是在皇城，就算只是在边陲一个小城，一位主官能得到这般待遇，已经算得上是可以刻入青史之人。
天下一切易得，唯有民心难得。
“李大人……”
正在李君言尽力掩饰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的裤腿被人抱住。
他下意识低头看去。
只见一个还没有自己小腿高的孩子正抱着他的腿。
昂起头，将一朵花递到李君言身前，奶声奶气道。
“李大人，一路顺风。”
李君言看着那朵花，一时间有些微微失神。
最后还是没能撑住。
那花看着很朴素，大概是地里随便一抓一大把的那种，没有精雕玉琢。
但此时胜过天下美玉。
李君言珍而重之的将其收下，插在自己衣襟上，笑道。
“好看吗？”
那孩子
点点头：“好看。”
“谢谢。”
李君言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
这才看抬眼看向所有前来送行之人，深吸一口气。
忽然躬身弯下。
“李某二十年，自问无愧皇城百姓，但也难以承受如此爱戴，今日相送之情，诸位，李某谢过。”
他的声音尽量保持平静，但还是隐约能从中听到些微微颤抖。
这就是被万民拥戴的感觉？
似乎有种莫名的情绪在里头，就算是李君言，此时也有些紧张。
“今日一别，大概有些时日不会再见了，诸位珍重，莫要再送。”
“李某与诸位，就此别过。”
话音落下，再也不曾停留。
翻身上马，朝着远处飞奔而去。
马蹄之下，扬尘溅沙。
身后众人也随之飞奔远走，一道道身影，渐然消散在视野的尽头之中。
许云锦等人看着李君言他们遁入夜色之中，一时间有些恍惚。
这个无论面对何种情况的少年，先前似乎有一瞬间的情绪崩盘。
就算是程擒虎都清晰感觉了出来。
低下头叹了口气。
“其实，这一次离开皇城，对于李公子而言，未必不是好事。”
“他到底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年纪，这个时候
的少年，大多都还不谙世事，但李公子已经走到如今的地位，也就意味着，他要承受的东西，不知是寻常少年的多少倍。”
“就算是我，也觉得他太过劳累了，休息也好，免得日后年老体衰，回望前半生，却不见少年心性。”
这一场远送，一直到李君言等人彻底消失之后，方才渐渐散去。
天色在这般之中渐渐亮起。
“我们如今去往何处？”
路上，苏轻歌等人已经被他安置到了马车之上。
此时看着李君言问道。
李君言回身看去，皇城已经遥遥许远。
想了想，轻声道。
“青州青武山。”
他的落脚点，先前只告诉了许云锦一人。
虽然其余几名女子，也是他能够信任之人，但这件事在离开皇城之前，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青州地处江南，风景宜人。
青武山更是一尊难以被注意到的山岳，却偏巧风景绝美。
也不失为一个安居的好地方。
李君言已经提前让人在山头上为自己置办宅邸，距离山下城镇也不远，若要采买东西，下山快马十分钟的路程就到了。
此时过去，只要稍加打扫一番便能住人。
一切妥当。
众女闻
言，也微微颔首。
李君言行事一向早有准备，有如今的计划也不足为奇，她们只要跟着就好。
只是有些奇怪，如今整个皇城都知道李君言要此时离开，但他仍旧不曾置办侍卫。
虽然知道顾引桥的身手，别说是区区些许护卫，就算是许云锦都难以与之相比，但这样做，也实在是托大了。
毕竟当初秦海围杀一般，人数多到一定程度之后，就算是顾引桥也没法子能保住李君言周全。
苏轻歌微微眯起眼睛，她总觉得李君言有事情瞒着自己。
秦海的事情之后，所有人都觉得，李君言是担心自己做了出头鸟。
如今太过扎眼，所以才会辞官避难。
不仅是朝堂，就算是百姓也是如此想的。
一连镇压一位亲王，两位皇子，一位国公。
尤其两位皇子还都是太子的地位。
这般出风头，又引来仇家众多，有了金盆洗手逃难的心思，其实也正常。
但苏轻歌知道，李君言若是留在皇城，无论是谁，除了李玄武亲自下旨要他的命之外，没有一个人能对其造成任何威胁。
也只有皇城那种资源丰富的地方，才能缔造出李君言最锋利的状态来。
神机营
，千牛卫，甚至是虎威军，在他手中都会成为令人无比忌惮的刀刃。
他如今却主动放弃，只是因为厌倦而已。
并非惧怕。
既然如此，他直到此时为止都没有给自己增加护卫的举动，就显得有些怪异了。
但苏轻歌也清楚，李君言不会让自己陷入危局。
他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正在她想着之际，便是忽然感觉马车骤然一顿，好似是被人拉着缰绳猛地一扯。
苏轻歌身形几乎是在一瞬间便偏移了些许，好在有周弦雅出手，及时将其拉住，这才没让她被甩飞出去。
“什么人？”
李君言此时也察觉到，前方好似出现了几道人影。
其中最为娇小的一道驾着快马奔驰在前。
而后的七八道，手中好似都有刀刃的影子，同样驾驭快马，距离前方那人也不过咫尺距离，喊打喊杀。
“是个丫头。”
顾引桥微微眯起眼睛，看向冲在最前方那人。
一时有些愣住。
“是被追杀，要不要救人？”
毕竟她是李君言的护卫，如何举动，还是要李君言做出决断。
但此时李君言的目光落在前头被追杀那人的身上，一时间陡然愣住。
“武清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