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觉隐寺山下。
重重林隘中,一座小木屋缓缓弥漫开些许炊烟。
一道披着黑袍的身影缓步靠近,伸手推门,发出吱呀声响。
进到内部,只见眼前的一切都简陋至极,那人不由低声道。
“很难想象,这就是突厥六皇子住着的地方。”
闻言,屋内一名正蹲在火炉边上的年轻男子缓缓抬起头来。
“你若是只为嘲弄,现在就可以滚了。”
“程博宇。”
“呵……”
斗篷之下,程博宇冷笑一声,脱下,站在占不花身边。
占不花如今哪里还有原本那幅运筹帷幄的模样?
脸上身上皆是沾满尘埃,看着颇为狼狈。
“你这手是怎么回事?”
占不花一抬眼,便是看到程博宇右手的位置,只剩下个空荡荡的手腕。
后者抬起来在眼前晃了晃,眼神中浮现出些许怨恨。
“李玄武做的好事。”
便是过了一夜,在想起御书房一幕之时,仍是有些忍不住恐惧。
程博宇叹了口气道,而后缓缓坐下。
“说正事。”
“殿下已经得到特赦,今日夜间便会暗中被送往皇陵,你准备一下,也在这时候离开。”
“火铳呢?”
占不花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哪怕是如今沦落到这般地步,这
位六殿下的脑子里,还是横着一支火铳。
闻言,程博宇不由得冷笑一声。
“你应当知道,这一次殿下愿意救你出去,花了多少心思。”
“我们答应你的,不过是帮你脱身,你有什么资格问我要火铳?”
占不花也颇为无奈。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也不知道黎王如何猜到的,自己在被顾引桥追杀之时,便是遇上了他派来的魏晨,出手相救,安置在此处。
毕竟帖木儿已经被李君言拿下。
除了这位嫡长子之外,其余的皇子在身份上并无不同,争夺大汗之位,便只看能耐。
而占不花这一点,在他几位兄弟之中,显然是最有可能的人。
如此也算是黎王下的一道投资。
程博宇也没打算在此处久留,起身便要朝着外头走去。
“早些准备,回到突厥之后,莫要忘记与殿下的约定,三千匹战马,还有每年十万两的岁贡,否则殿下如今能救你,自然也就有的是办法杀你。”
有可能继承突厥大汗之位,便是占不花如今在黎王眼中唯一的价值。
也正是因此,才会出手相救。
话音落下,正欲离开,身前却被几道好似闪出来的人影挡住去路。
身后占不花缓缓起身,眼眸阴冷。
“这件事情,我
自然知道,但本殿下前来大周,是为了得到火铳的情报,如今黎王与我等结盟,本殿下只有一个要求,给我一把火铳。”
“岁贡之物,本殿下做主,再给你战马两千匹,五万白银。”
“莫要做梦了。”
程博宇冷笑不止。
虽然他与李君言一向不对付,但也知道,火铳对于大周的重要性。
只要这玩意始终只在大周手中,周遭一切,都不过是蝼蚁般的存在。
黎王与李君言和李玄武的杀伐,是自己人的内斗。
但若是给了占不花,性质便截然不同。
程博宇虽然也怨恨李君言李玄武二人,但在这些事情上,仍旧是想得通透。
“没事。”
正当谈判陷入僵局之时,一道有些苍老的冷笑忽然浮现在所有人的耳中。
“什么……人?”
程博宇大惊。
先前围住他的,是占不花手下亲卫。
但如今这道声音显然不来自那些人,大周话说得口齿清晰。
被发现了?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正要扭头看去,却忽然觉得喉头一阵剧痛。
眼睁睁看着鲜血从下方喷涌而出。
整个人顿时便没了气力,歪歪斜斜倒地。
在眼前视野彻底模糊之前,总算是看清了眼前好似突然出现般的两人。
瞪大眼睛,用
最后的力气和破风般的声音,咬着牙道。
“吴……吴谋!”
至死,程博宇仍是想不通,大家都是黎王的手下。
吴谋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会杀他。
但世事不会总有答案。
一代神医程博宇,终究是就此断了气。
吴谋在他尸体上踹了一脚,将其踢到一旁,随后极为随意的走进木屋之中。
看着始终在原地不为所动的占不花。
“阁下倒是镇定,程博宇死了,无人回去报信,你与黎王的结盟,也就算是破灭了。”
听到这话,占不花忽然也是一笑。
“你不是也一样?”
“亲自出手在我面前杀黎王亲信?若是我将今日的事情抖出去,你与黎王的关系,想来也不必我多说,大家都有对方的把柄罢了,彼此彼此。”
“呵,聪明。”
吴谋倒是喜欢与这种聪明人说话。
至于亲自出手,自然也是故意为之。
毕竟大家手上都有对方的把柄,这才是最为坚固的同盟。
“谈谈?”
“谈什么?”
占不花有些好笑。
虽然不知道吴谋如何知道自己的位置,但如今大局几乎已定。
整个皇城都在李君言的眼皮子底下,除了跟着黎王一起离开,还有什么好谈的?
“你大概弄错了一件事,
皇城内能救你的,不止黎王一个人,我也可以。”
“若是愿意与我一并行事,我还能给你黎王没法给你的东西,比如……”
吴谋笑着,抬起头,眼眸之中冰寒入骨。
“火铳。”
“你……”
占不花不由一愣,满是怀疑的看着吴谋,好似并不相信他说的话。
“黎王手中有一支陷阵营,其中有六成人都配备火铳,营内还有数十门火炮,在先前一战中陷阵营战死大半,剩下那些也都被俘虏。火铳火炮损坏不少,剩下的,如今都在城中。”
“黎王不想给你这些东西,但我不一样,满足我的条件,我给你。”
看着吴谋眼中几近疯狂的目光,便是占不花,也不由得微微一愣。
与之相比,程博宇的拒绝,反倒在他的预料之中。
毕竟黎王与皇城内那几位,说到底只是内斗罢了,但若是将火铳之类给了占不花,那便是妥妥的叛国。
身为皇族,黎王不会接受这个要求。
但吴谋显然并不曾有黎王这般的心性,如今看着,与个疯子没有差别。
“我如何信你?”
“你没得选,想要火铳,只能听我的。”
吴谋眯起眼睛,扔出一份文卷。
“杀了上面的人,那些收缴来的火铳与火炮,皆是你手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