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二人在阁楼说话的功夫,李君言马车已驶上了界桥。
此处便是由湖畔回到老宅最为快捷的路线。
李君言本是闭上眼假寐,冷不防却忽然察觉马车停下。
“何事?”
下意识便是开口道。
顾引桥的声音从前方幽幽传来:“你还是自己下来看看为好。”
闻言,李君言一愣,但还是看了眼苏轻歌,嘱咐后者不要发出声响,随后掀开帘幕下了马车。
而后只是看了一眼便愣在原地。
难怪顾引桥没法自己做决定,还特地让他下车。
只见此时一匹浑身雪白的高头战马伫立马车之前,马背上的人,他再熟悉不过。
许云锦。
李君言走到马前,抬眼道:“你如何来了?可是有事?”
“无事,父亲邀你去府上坐一坐,我过来接你。”
许云锦轻声道。
眼眸中却有些光影颤抖。
“许叔要我过去,我自然该去,但让家丁送一封书信来就是了,你何必亲自来?”
李君言闻言苦笑。
原来就这么大点事情?还值得许云锦亲自来一趟。
“爹的要求,我没法子。”
许云锦也是颇为无奈。
今日千灯会,她也在李道吾的邀请之列,只是许云锦一向不喜欢与皇城
内的各路人马打交道。
又不似李君言与李道吾牵扯颇深,自然不必给这个面子,索性就不曾来。
而后听闻前者今日来此,这才前来界桥候着。
“知晓了,你且回去与许叔说一声,我这便过去。”
李君言本就觉得自己颇为对不住许东临,此时许云锦又亲自来请,他自然不会拒绝。
于是颔首道,转身便要上了马车。
却忽然听闻身后许云锦有些凝重的声音:“只你一人。”
“什么意思?”
闻言,顾引桥微微皱起眉头。
她不知为何,与许云锦一向不太互相看得来。
几次因为李君言掺和在一起,却也不曾有太多交流,此时听闻这话,自然是冷笑一声。
“字面上的意思,除了李君言,今夜许家不接待任何人。”
“便是我也不行?”
听着外头几人的对话,苏轻歌也不由下车,微微行礼道。
“许将军,我能理解你与君言有些情分,但明日他便要成婚,你如今这般来将他人夫君带走,又不许旁人陪同。引桥是君言侍卫,也不行?你总要给个说法。”
看着苏轻歌也现身,许云锦不由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苏姑娘,今夜算是我打扰,父亲话音如此,莫要为难
我。”
“你若带的走,大可试试。”
顾引桥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今夜许云锦虽然不曾穿着甲胄,但一身劲装,腰间短刀在光影中明灭,怎么看都有些来势汹汹的味道。
“引桥,可以了。”
听着几人的话,李君言不由苦笑一声,不着痕迹按住顾引桥微微靠近腰间刀柄的手。
“许将军与我渊源颇深,不会害我,许叔又是于我有恩之人,他开口,我总要去。”
“你且先送轻歌回府,我稍后自会回去。”
“没问题?”
顾引桥有些担忧的看着李君言。
但后者只是淡笑微微颔首,而后走到苏轻歌身边。
“放心,明日辰时,天寿宫见。”
“早些回去,宋丫头会担心。”
苏轻歌见他心意已决,也不多说,淡笑道。
便上了马车,与顾引桥一并远走。
二人走后,李君言这才看向许云锦:“不曾有我的马?”
“此处就是。”
许云锦往前挪了个身位。
“当真是弄不清楚你在想什么。”
见状,李君言不由回忆起当初第一次坐许云锦的马时,几乎被颠簸到吐的感觉。
但还是翻身上马,一路朝许家狂奔而去。
顾引桥看着不远处的烟尘,扭头问
道:“你便不担心那人对李君言做什么?”
“若是许云锦想,李君言那点身手,下酒都不够。”
“放心,许云锦是个晓得分寸的人。”
反倒是身为正宫的苏轻歌心如山岳,安慰起来。
“占不花可还在城中,若是李君言出事,突然袭击之下,皇城失守可谓定局。”
顾引桥仍是放心不下。
“将你送回去之后,我便前往查看,总要保李君言安然无恙。”
“若是许云锦有杀他之心,他早已死了。”
听到这话,苏轻歌不免苦笑一声:“你也别太担心,许东临于君言而言,是如父般的人,不会害他,他既然敢去,也自然有自己的把握在。”
“你倒是放得下心。”
见状,顾引桥也不好说什么了。
只能暗自叹一句这姑娘真是心大。
眼眸却还是不由落在腰间的短刀之上。
二人也不着急赶路,有一搭没一搭走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已至苏家门外远处。
隔着长街,遥遥可见那头抱鼓石上头悬着的灯笼。
顾引桥正想找个地方停下马车,忽然听闻后头传来苏轻歌的声音。
“引桥,君言这般叫你,我也学着说了,介意吗?”
“不介意。”
顾引桥扭头四
望,在苏家门外找到个合适的位置:“你明日便是李夫人,按理来说,我是他的侍卫,还要叫你一句少夫人,你自然喜欢如何称呼就如何。”
本是一句缓解尴尬的调笑。而后却忽然听苏轻歌说道。
“你是担心君言在许云锦手中出事,还是担心别的?”
只一句话,便让顾引桥牵着缰绳的手一顿。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其实很明白。”
苏轻歌掀开帘幕下车,笑道:“君言天资聪颖,算无遗策,但有些事情上,却也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痴,若你不说,他便一直不晓得。”
“这好似不是你该说的话。”
“他不晓得,我又不说,这事莫非就悬着当不存在了?”
苏轻歌苦笑道:“他在这个位置上,有些事情是注定的,我不喜欢,也没有法子。若你有想法,便早早告诉他,免得越拖越麻烦,倒是将你二人一并入刀山下血海的情分耗损了。”
她知道顾引桥是个聪明人,响鼓不用重锤,点拨一两句便足够,而后整了整衣冠。
“今夜劳烦你相送了,后会有期。”
而后便入了苏家大门。
留下顾引桥仍在原地发愣,下意识抽刀在手。
看着寒锋上映出的面容,怔怔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