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张府。
分明已经是更鼓敲了三遍的时分,但张安国始终睡不着觉。
独坐在书房之中,咬着手指,不知如何是好。
白日里,正如李都黎所想的一般,派遣前往私宅的人找到许云锦,告知李玄武的旨意。
但许云锦无论如何不肯接受,甚至连面都未曾漏一次,便将宫里老太监打发走了。
事情都到了这个程度,张安国再不明白,也算是枉为人了。
许云锦不肯出山,也就意味着,李君言的东山再起已成定局。
明日上朝,群臣定然再次提起这事,以他与李君言的恩怨。
必死无疑!
一念至此,但张安国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在天寿宫中本就被李玄武怀疑,好在后头邢宽接手大理寺,将这事情压了下去。
可一旦李君言重回大理寺,这笔账该算还是要继续算。
太子也保不住他。
正当张安国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屋内的冷风忽然吹了他一激灵。
扭过头,才察觉书房的窗子不知何时,竟是开了一扇。
一时间有些疑惑,起身便要将其关上。
却不料走了一步,脖颈上忽然现出一道冰冷触感。
“张安国,礼部左侍郎。为官二十一载有余,欺下瞒上,中饱私囊万两不止,曾令手下家丁杀六人,倒不愧是太子门人。”
“你……
”
那声音有些沙哑,但莫名锐利无比。
张安国再傻也明白,定然是李君言的人!
中饱私囊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些许,太子门人更是不必说,几乎人尽皆知。
但唯有暗中替太子杀了六人这件事,除了李都黎之外,应当不会有人知晓才对!
这种事情都能挖出来的,还有谁?
不过李君言一人而已!
“你是李君言派来的?”
张安国颤抖着声音说道:“你想要什么?李君言如今已经身陷囹圄,自顾不暇,若是此时私杀大臣,他也活不了!”
“我乃太子门人,放了我,要什么我都给你!”
“张大人果然出手豪迈,说得不错,我确实想要一件东西。”
那声音阴冷笑着。
张安国却未曾听出其中意思,好似松了口气。
他便知道,李君言不敢杀他,顶了天也不过是一次警告罢了。
只要将此人打发了,明日朝中便再弹劾一笔!就不信苏靖能保你到天荒地老!
可正当张安国思索着如何报复之时,耳边那声音好似索命的鬼差,轻声道。
“张大人果然痛快,既然如此,小人也不扯虚的。”
“借张大人的首级一用。”
话音落下,张安国眼珠子一瞬间瞪大。
可未能做出任何反应,脖子上的匕首一闪而过。
人还站着,刺客已
经走到窗边。
“夜色不错,是个去死的好日子,张大人走好。”
刺客看着窗外说道,扭过头,盯着张安国。
屋外刹那雷鸣大作,光影缭乱,映照出顾引桥冷厉眼神。
张安国用最后力气不甘望了一眼,随后脖子上缓缓裂开一道血痕,没了生息,倒下。
顾引桥挥刀取下首级,塞入黑布之中,离开张府。
所有的机会都已经成熟,这便是李君言所需要的最后一块拼图。
随后只在案桌上留下字条一封。
“朝臣不过如此,后日午时,悬于城门,可叫天下人晓得王臣亦不过终究死尸一具。”
次日一早。
朝堂之上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面对四周口诛笔伐,邢宽站在原地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喘。
张安国如何就死了?!
死便死了,脑袋还叫人枭了去,何等耻辱!
那个白痴废物!
若非大家都是太子门下,又有太子的传话,他何至于压下张安国那点屁事?
如今倒好。
自己费心竭力摆平了中饱私囊的事情,你当夜就死在家中!
本来自己手上那些案子一直没查清楚,便有不少百姓民怨沸腾。
如今还死了个从三品大臣。
不光百姓,只怕朝臣也接受不了。
弹劾之声自打上朝之后,便没有停过。
魏韬道这一次也学精明
了,只是冷眼旁观世态炎凉。
邢宽上位之时,这里有不少人可是亲自上门恭贺。
如今倒成了墙倒众人推。
正在此时,李玄武一拍案牍:“邢宽,你可有话要说?”
张安国死了也就死了。
他本身便恶行累累,李玄武早在天寿宫就有了诛杀之心。
但怎么说也是从三品大臣,要杀也该被李玄武下旨诛杀,却死于贼人手中!
还要将那首级高悬城门?
天子脚下如此为非作歹,摆明了便是要打朝廷颜面!
邢宽闻言一跪:“臣……无话可说。”
求之不得的大理寺太常卿,如今倒成了自己的烫手山芋。
邢宽也算是自得其果。
“朕给你一个机会,两日内,找到杀害张安国之人,寻回那首级,朕既往不咎,这位子,你继续坐着。”
“若是找不到,你自当知晓后果,这朝堂之中,不需要无能之辈!”
锋利的质问一瞬间将邢宽最后的防线打破。
他扭过头僵硬看着不远处的常在。
但常在此时自己也难保,如何能管的了他?
只好侧过脑袋,佯装未曾看见罢了。
见状,邢宽心如死灰,连连磕头道:“陛下!是臣无能!臣愿自领罪过,引咎还乡!”
“求陛下成全!”
“无赖之徒!”
邢宽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这一
案若是查不清楚,下狱斩首定然没得跑。
倒不如自己先认了做不到,便是让廷尉打上几十棍子半生不死,滚出朝堂,也算是比斩首好!
话音落下,便引来一声冷笑。
苏靖盯着他:“大周臣子,何时都成了这般无耻模样?”
“无能?既然知晓自己无能,何苦来做这官!你一人无能,害的便是天下百姓!”
“苏国公休要如此!”
邢宽也是被实在逼急了眼,竟是对着苏靖怒吼道。
“你一向偏袒那李君言,他如今不也是阶下囚徒?!”
“国公想要借我人头,换李君言出狱,这心思世人皆知!便是让他出来又如何?”
“此案离奇,本官就不信,那被你捧上了天的李君言,便有能查个水落石出的能耐!”
“没想到,邢大人一直以来,竟是对本官如此不满,今日也算是受教了。”
正当邢宽面红耳赤之时,一道冷笑声忽然传入朝臣耳中。
无数身子陡然一愣。
这个声音他们太熟悉了,除了李君言,还有何人?!
随即扭头看去,只见李君言手中捧着一团黑布包着之物,在程擒虎陪同下,施施然走入殿内。
随后将那玩意放在面前,跪下。
“罪臣李君言,拜见陛下。”
“张侍郎身死一案已然查清,首级正是在此,请陛下查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