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头来还是没能得到一个结果。
李君言默然无言，披上斗篷离开牢房，将那钥匙还给程擒虎之后，拒绝后者相送的盛情，自己一步步走回老宅。
前一夜大概下过雨。
如今街道上湿润未干。
李君言在老宅门外伫立许久，而后从墙上翻了过去。
院子里安静至极，唯有墙角宋曦桐种下的花似是呼吸般摇曳。
苏轻歌已经回去，自己在外，如今这宅子里，只有宋曦桐一个人，也不知道她害不害怕。
这般想着，李君言不自觉来到小丫头的门外。
此时已然四更，小丫头睡得很熟。
时不时能听到细微的鼾声。
李君言走到她床边坐下，静静看着宋曦桐那张沉睡的脸。
自己走后，这丫头大概也没有好好吃饭，好似清瘦了不少。
多日以来的疲乏此时终于涌起，李君言靠在那床边，迷迷糊糊便要闭上眼睛。
可转瞬一把刀便是披头而来！
李君言一惊，慌忙避开，而后一把抓住那握刀的手，用力一按，刀刃便脱手飞出。
他此时才看清楚，只是把常见的菜刀。
而后又看向先前要劈他的人，顿时苦笑道：“这许久不见，一上来就打算给你家少爷杀了？”
宋曦桐一愣。
先前动手的人正是
她。
眼看刀被打飞，便抱着被子将自己裹入其中，战战兢兢，慌乱不已。
此时终于认出晦暗中的那人是自家少爷，当即傻了眼。
“少……少爷？”
“抱一个。”
李君言的回答简单粗暴。
转头就给小丫头拢进怀里。
感知其中的热气，宋曦桐原本还因为这举动不合礼数，正要挣扎的身子，莫名安静了下来。
眼眶渐然湿润。
“少爷……”
听她颤抖的声音，便知道这些日子经历过多少委屈。
好不容易从牢房放出的少爷，眼看着就能过上好日子，却忽然一日离开，连信件都不曾留。
而后街头巷尾便传出，李君言帮死囚越狱的传闻。
皇城百姓大多对李君言心有敬意，自然不信。
但奈何无论任何时代，都少不得喜欢看人跌落谷底的货色，冷嘲热讽，时不时还趁夜色往老宅门外扔烂菜臭鸡蛋，骂他李君言是卖国贼。
宋曦桐一个小丫头，自然害怕，于是夜夜都将一把菜刀放在枕头下，纵是如此也难以睡得安稳。
刚才听到脚步声，这才有了先前一幕。
虽然苏轻歌与程擒虎知道后，先后令家丁与千牛卫在门外守着，摆平此事。
但宋曦桐心中仍是留下阴影，直到如今看见李君
言回来，这才放下心来。
一时间泣不成声。
李君言没有说话，只是一遍遍揉着小丫头的秀发。
许久后才轻声说道：“放心，少爷回来了。”
“日后不会再让你受这般委屈。”
主仆二人，或者说，兄妹二人在床头相拥许久，宋曦桐的情绪才渐渐稳定下来。
脸上浮现笑意：“少爷可是饿了？曦桐去弄些吃的。”
“不必。”
“可是累了？曦桐去给你烧热水。”
“也不必……”
“少爷……你去了何处？这些日子，可危险？”
李君言笑了笑，看着至极死死抓住他袖口，好似担心一放手，李君言便会消失不见的宋曦桐，却并未说出实情，只笑道：“安心，都过去了，少爷我如今不是好好的？”
听到这里，宋曦桐总算安下心来。
但随即又好似想起什么，犹豫半天。
李君言还以为是有贼人闹了什么事，慌忙问道：“怎么了？”
“少爷……”
宋曦桐这才下定决心，说道：“最近街上有传言沸沸扬扬的……说……”
“说太子殿下要迎娶许将军……明日便是大婚之日……”
说着，还不忘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李君言。
毕竟宋曦桐清楚，这位许将军与自家少爷，当真是有一
段孽缘。
原本有一份婚约，后来少爷下狱，便带着副将前来解除。
却不料后头少爷东山再起，弄了个什么神机营，那许将军便是副指挥使，陛下还曾想着将许云锦嫁给少爷。
再然后，听闻这次少爷失踪，那许将军也曾同去……
一来二去的，当真是纠缠不清。
李君言好不容易将这件事暂且放下，想着天亮再处理，如今听宋曦桐说起，顿时沉默。
小丫头天真，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惹来少爷不高兴，连忙问了几句。
但李君言只是苦笑道：“这件事，我已经知晓了。”
“那少爷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我也不知道……”
说实在话，李君言也弄不清楚。
毕竟他在大天牢见面时，可没得什么好脸色。
或许是当初被落井下石的屈辱仍未散去，而后许云锦的示好他并非不知道。
只是觉得，自己家破人亡的时候，只有宋曦桐陪着自己。
她许云锦呢？只是当李万金被斩首，自己也成了死囚之时，带着副将和一身荣光，前来退婚。
年少轻狂。
李君言也不知道自己当初说那些话，是单纯想要退婚，还是仅仅出于心中愤恨。
“曦桐，少爷问你个事……”
宋曦桐一愣，在
少爷从牢房离开之后，她似乎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模样的李君言。
像是个孩子一样，有些茫然无措。
“少爷说便是了。”
“你觉得，我该不该帮许云锦。”
李君言看着她，认真说道。
“许云锦和她的副将曾经落井下石，在父亲仙去，我又沦为死囚的时候，上门退婚羞辱。”
“可这一次离开，也是她负上无数代价，将我安全带回来……”
“我也搞不清楚，这丫头既然要作弄我，何不干脆一点，做个彻头彻尾的恶人……”
说着，李君言浮现一抹苦笑。
他当然清楚，嫁给李都黎，是许云锦自保的手段。
也算是一种切割。
从此之后她只是太子妃，不必再记得当初因为这婚约而来的种种可笑事。
对自己，对李君言，都算是一种让它过去的回答。
但李君言也明白，许云锦不想嫁。
口中有无数谎言，唯有眼中温热不会作假。
而此时，宋曦桐一句话，总算让李君言明白过来。
“少爷很清楚的，不是吗？”
是。
我当然清楚该怎么做。
“谢了，曦桐。”
李君言笑了笑，站起身子，朝外走去。
“少爷要去哪里？”
“找程擒虎。”
看来，还休息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