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罗恒脸上满是苦涩的苍白。
到底还是被算计了。
他颤抖着抬头,好似是撑住最后一丝尊严。
“你便是拿了我送到陛下那里,又有何用?”
“我本就是见不得光之人,殿下从未将我示于人前,也从未有人知晓我与殿下的关系!”
“到时只要说是我一人所为,与殿下无关,你又有何办法?”
“我知道你与他的关系。”
“又如何?”
罗恒残忍一笑:“你与殿下有仇,朝堂上下人尽皆知,你说了,也只会被当做是诬陷殿下!李君言!”
“你到底还是棋差一着!哈哈哈哈!”
听他猖狂大笑,李君言不知何为,忽然蹲下身子,仔细看着那双眼睛。
罗恒此人,似是有些癫狂。
有些阴里偏门的谋略,仅此而已。
但对李都黎那份忠诚是不必猜疑的。
他问道:“李都黎究竟给了你什么?让你如此忠诚?”
“尊严!”
“我也能给你。”
“雪中送炭我认,嗟来之食,你还是自己收好!”
罗恒如今只求一死,避免因为自己连累到李都黎。
他本是出身寒苦,二十年苦读,就为了一个功名,却止步贡士。
空有一个名头,却因为不达进士不得为官的条例,无奈回了老家。
多年苦读未曾经营,耗尽家
财,最后的一把希望破灭,只得沦为乞讨之人。
若不是太子李都黎无意瞧见了他的文章,将他找来作为幕僚,只怕早已饿死于某个雪夜桥洞。
从此之后,出入东宫,人皆称一句罗师傅。
便是张安周全那样的朝中大臣,也对其敬重不已。
自此而起,他罗恒这条命便是李都黎的!
有些感叹此人的愚忠,李君言不再说什么,站起身。
“将我擒去也无意义,李君言,我今日输给你,是我能力不足,士可杀不可辱,可愿一死!”
“怎么会没有意义?”
李君言忽然笑了,扭头看向门外:“可以进来了。”
随后低头望向罗恒。
罗恒发誓,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感觉到恐惧。
只见门外一道高大人影缓缓走进。
天开上将,程擒虎!
“先前的话,程将军可是听到了?”
“一字不差。”
“好。”
李君言笑道:“既然你说我的话不足为证,那么程将军的话呢?你说陛下会不会信?”
“你大概也不会想到,那哨子虽然是假的,但城南确实有千牛卫在,而且正是程将军。”
“李君言……”
“你自以为算计了我,可曾想过这一天?我既然知道你们今日会来杀我,为何就会想不到,你们被擒之后的言辞?”
李君言话
语平淡至极。
但落入众人耳中,便似乎是恶鬼的低语一般。
从头到尾,无论是那一方的人,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这个人,早在武义街刺杀之后,就已经计划好了这一切!
哪怕是太子一方的罗恒,都在被他牵着鼻子走!
心思手段……功策谋略……缜密到万无一失!
莫说是他罗恒,就算是程擒虎,都震撼不已。
在李君言身上,他仿佛看到了杜不明年轻时的样子。
不对……
杜不明于他这般年纪,可不会有这样的心术!
娘娘……你的大皇子殿下……真是人中之龙啊!
而罗恒此时早已经心如死灰。
没有了继续辩驳下去的底气。
只是被程擒虎拉起来,准备带入宫中之时,忽然抬起眼,看了眼李君言。
“李大人,这是小人第一次这般叫你。我认了,输的心服口服。”
“但,李大人你也出身寒微,应当能明白小人的心思,我不过是择主而事,为了主上办事罢了。小人可以死,但李大人,能否给我一点最后的体面?”
大家都是为了自己的立场做事,无关对错。
身处此时就是如此。
罗恒手段是有些卑鄙,但若是自认清高,毫无卑鄙可言,他又如何活到现在?
李君言看着他沉默了片刻。
未出声时,程擒虎也
停下动作,只是看着他,俨然等待李君言做出决定。
不多时,李君言轻声说道:“程将军。”
“我在。”
“劳驾,请给他一柄匕首。”
“……好。”
程擒虎不能理解,但最后也照做。
看着李君言缓缓走出门外,罗恒涕泪纵横,接过那匕首,满是感激。
五体投地,狠狠磕了几个头:“多谢……李大人!”
“罗恒,我记得这个名字。你是个可敬的敌手。”
李君言头也未回。
小贩与家人早早便被千牛卫迁到屋外,毕竟这些事情,不是他该知道的。
此时看到李君言走来,下意识想要跪伏,被拉住。
还以为要被问罪,却只听到他说:“记得给你孩子和夫人买药,药钱不够,可以来府上找我。”
随后离开回到老宅之中。
当夜,罗恒在程擒虎眼皮子底下自裁。
李君言出银子给他在城外买了个不大的墓地。
罗恒虽然不算是极有能耐的人,但看在那股子忠诚劲,这个墓地就当是李君言对他最后的尊重。
回到老宅之后,李君言只是静静在院子里发呆。
宋曦桐知道他不对劲,但也不敢问。
只是叹了口气后,回到自己的屋内。
此时李君言身后忽然现出一道香风。
他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道:“想清楚了?
”
“嗯。”
迎接他的也是一道陌生的声音。
有些清冷。
李君言扭过头,正是带着面纱的顾引桥。
他笑了笑:“城南的事情,你都看到了?”
“是。”
顾引桥回应也简单。
她确实看到了。
小贩找上门来之前,她便早就在门外,挣扎着究竟要不要拜入门下。
于是跟着将事情经过,尽数看在眼中。
“我可以做你的刀,但不杀妇孺,不屠满门。”
“我不是这般凶残之人,你既然看到了,应该清楚。”
“我明白,但还是要说。”
“这是你的药。”
李君言将一个玉瓶扔去。
顾引桥稳稳接住,打开闻了闻,透体的舒爽让她确定是真的解药无错。
李君言直视她的双眼。
“丑话说在前面,我不会为难你做一些过分之事,但也不会接受背叛。”
“这药汤每月找我要一次,用以缓解。在我真正相信你之前,不会将能治本的解药给你。”
“你一开始便这般直白?不怕我一怒之下杀了你?”
“要杀我,你今夜就不会来。”
李君言瞥了她一眼,隐约有些无奈。
“再说了,若是你真的没有这个想法,今夜的事情也不会发生。罗恒,是因为你的事情来的吧?”
顾引桥浑身一震。
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