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李君言不由笑了笑。
“无能与否,国公还是莫要骤下判断,虚实之间乾坤万变,兵家之道,这一点,国公理当小子清楚才是。”
“你待如何证明?”
苏靖听他突然这般说,冷笑应答。
随后看见李君言站起身,对着长道尾端的阴影喊道:“请备些纸笔来。”
他知道程擒虎一直都藏在暗处。
虽然不知道后者为何好似与自己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但很确定,程擒虎定然极为担忧自己的安危。
因而绝不会将与他有仇的苏靖单独留下。
果不其然,那一头便传出一阵脚步声来。
不过片刻,程擒虎神色怪异地拿着整齐的四宝出现在二人面前。
看李君言双手被缚,还贴心地为其碾墨展纸,镇纸压边。
做完这些才问道:“李公子,你要这些东西,意欲何为?”
李君言淡然一笑。
“先前在国公家中,听闻不久便要征讨突厥。我虽为市井之徒,但也心系天下,有些许看法,今日写下送给国公,也算我为国出力了。”
边说着走笔龙蛇,片刻落笔,长长舒了一口气。
苏靖看他这般模样,心中有些不屑。
还以为是有何高谈阔论,能人之术。
在自己面前谈论兵法?
班门弄斧之徒罢了!
不由得冷笑一声。
却看到站在李君言身后的程擒虎,脸色越发不对劲起来。
顿时有些犹疑。
程擒虎虽然并非主将,一直以来也少有负责兵团作战。
但怎么说大.大小小征战也不下百回,对于兵法自有自己的一套理解。
怎么会被这个小子唬住?
随即便看到程擒虎叹息一声摇着头:“天才……当真天才……”
而后抬眼看向苏靖:“苏大哥,我觉得你也看一下为好…
…”
此时程擒虎心中百感交集。
若非知晓李君言的年纪,当真以为是哪位老妖精下了山……
这是一个市井之人能写出的东西?恍惚之间,甚至觉得是另一个苏靖坐在自己面前!
看他这般夸张的反应,苏靖心中也是惊疑不定。
最后还是上前一步,低头接过李君言递来的纸页。
细细端详起来。
心中疑惑在看到第一行字时,便被彻底打消。
“夫以战者,仗血勇为下,攻心为上。以正合,以奇出……”
苏靖双手有些按捺不住微微发颤。
这小子……
他征战数十载,如今年岁见长。
一直有心思将自己的经验付诸笔下,留于世人,也算是做出些贡献来。
只是事务繁多,至今没来得及动笔。
却没想到,李君言一个从未上过战场之人,眼光之独到,见解之犀利,竟是与自己不谋而合!
“你曾上过战场?”
“未曾上过。”
李君言实话回答。
“那你如何得知这些?”
苏靖心中大惊:“这上面的东西可并非纸上谈兵泛泛而谈,未曾有过行伍经历,绝无可能写下此等文字!”
“你究竟做了什么!”
李君言只是淡淡笑道。
“我虽然生长民间,但也有记惦天下之心。”
“几位将军南征北战,小子也时常有所耳闻,羡慕不已。于是自己读了些兵书。”
“小子确实未曾上过战场,但每读一本兵书,那战场之上的奇谋暗策,无一未曾在小子脑海中停留过。”
“多方思虑,终有此文。”
李君言应对自如,心中却浮现出一抹苦笑。
苏靖此人,一生与大唐开国上将李靖有极为相似之处。
金戈铁马,血战山河,这种事对于每个男子都是极大的诱惑,李
君言也不例外。
在穿越来之前,他记得自己曾读过一本古时名将的论战奏对。
虽然早已不记得是谁人所作,但内容却记了个八.九不离十。
正巧那著述之人,想来与苏靖有些暗合,索性便默写了下来。
倒是真给他赌对了!
“那位前辈,此次是小子承了你的福……等小子出去之后,一定给你好生奉一炷香!以示感激!”
李君言心中想着,面上依旧不动如山。
苏靖脸上的惊诧之色越发浓郁。
他这才发现,是自己一直小看了李君言。
看来能让陛下与程擒虎如此对待,不只是因为一个大皇子的身份。
此子确有能耐!
不过二十岁年纪,兵法熟知于心,仅仅是脑中想象,便将战场上一草一木,风吹草动皆了然于胸!
日后定然是栋梁之材!
只是依旧有些犹豫。
李君言已然拿出自己的本事来,但苏轻歌之事也不能就这般割舍……
苏靖一时进退两难。
将文章递回李君言手中:“写得极好。”
随后再未说什么,便转头离开。
程擒虎也是神色怪异地看着李君言:“李公子,你刚才的话,可都是属实?”
“自然。”
“好。”
他深吸一口气:“那公子可否将这文章交于我,我代为交给陛下。”
“苏靖那老小子对他女儿看重得紧,一时半晌想不通。陛下若是见了这篇文章,定然心中大喜,也就有了转机。”
“那边拜托程将军了。”
“小事。”
程擒虎离开牢房之后,便马上赶到御书房之中,将那篇文章交给李玄武。
李玄武本也与苏靖是一样看法,但转瞬便被狠狠震惊。
他一个马上皇帝,这偌大.大周朝,大半疆域皆是李玄武亲自打下,用兵
一道上,与苏靖相比,只在其上。
此时竟也心中震撼。
这是朕的儿子写下来的?
听了程擒虎的转述,李玄武几乎有些热泪盈眶的感觉。
他打了一辈子仗,几乎从无败绩,先皇封无可封,甚至只能自创一道天策上将的名号。
但李玄武的这些个儿子,却都没能继承下这般才能。
一个个只知晓宫内勾心斗角,没了男儿心气。
如今的李君言,这才让他看到希望!
当即也不废话,亲自来到牢狱之中。
此时李君言大抵是累坏了,靠在墙上,已然沉沉睡去。
李玄武见状,不由有些可怜这孩子。
将自己的大氅脱下,盖在他身上。
李君言虽然睡着,但依旧谨慎,下意识瞪开双眼,看见是陛下,正要起身,被李玄武按住。
“不必如此多礼,是朕惊扰你了。”
“多谢陛下。”
李君言因为长久不见天日,此时有些脸色苍白。
李玄武拿出那篇文字,放在他跟前。
“程将军已然将狱内对答之事告诉朕……只是朕还想亲自确认一遍,这真是你所写?”
“正是。落笔之时,程将军与苏国公皆在,做不得假。”
“眼光毒辣,犀利入理,你既然有如此本事,为何早前不曾参加科举?”
李玄武轻声说道:“将来靠这本事封侯将相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小子草民一个,哪有如此心气?不过是闲暇为之罢了。”
李君言苦笑道。
“反正这朝中名为科举,实则不依旧是那世家大族的天下?怕是连陛下您,都未曾能免去这俗气。”
“何况小子如今只等着自己的死期,上面的人可曾说过,要小子几时死?”
李玄武不由一笑。
他怎会看不出,李君言已然明白是太子动
的手脚,而自己顾及太子身份,没有直接救他,这两句话,是在诉冤呢!
“只是……”
李玄武本以为他不过是心中不满,因而发泄两句,却听到李君言话锋一转。
“小子听闻苏国公不日出征突厥,陛下,可有此事?”
“有。”
“突厥深处西北漠庭,马强弓壮,与之交战,一则战线极长,补给困难。二则突厥之辈擅长游击暗袭,并不正面交战。”
“多年来数次交锋,大周皆未占到大便宜。”
“小人有一物,可保此次出征大捷!”
“何物?”
李玄武顿时激动起身。
李君言的话,也是他一直以来最为担忧的。
只是突厥与大周接境,多年来骚扰不休,实在忍无可忍,这才哪怕不曾有收获,也必须与其见见刀兵罢了。
但如此一来,多年时间不知空费了多少军饷。
如今听到这话,自然是遮掩不住。
毕竟李君言能写出这般文字来,能说出此话,必然是有备而来!
而后便听到李君言说道。
“此物名为天雷引。小人片刻后便纸笔记下制作法子,送于陛下手中。”
“制作完成之后,只需点燃引线,便有撼山震地之威能!定能助苏国公大捷!”
“当真如此?!”
听到李君言口中那开天裂石般的震撼,李玄武眉眼惊颤。
如若是真的……
他已是不敢继续想下去。
李君言苦笑点头。
“小子将死之人,其言也善,这东西,一来报答陛下对小子的照顾,二来……也算是给苏国公的歉意,毕竟苏姑娘无论如何,都是因为小子而被连累。”
“做完这些,小子死便也就死了。”
听他话里的悲怆,李玄武一攥拳头。
顿时便有了定数。
“放心,谁也动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