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云舒一路领着常太医来到后院的马棚。
眼前的一幕让人惊呆了。
少阳长公主被一群奴婢围在马棚角落里。空气中弥漫着发霉的草料和马匹身上散发出的体臭,虽然四处漏风,好在还有个顶棚和围墙,不至于在毫无遮掩的院子里生。
少阳面色惨白,虚弱的像风里的柳絮,随风乱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连太医看着都心疼:“这也太不像话了。”
堂堂一国公主,竟被折腾的在夫家的马棚里产子,说出去简直没人相信。
海云舒说:“常太医,人命关天,长公主就交给你了,若能母子平安,宫里宫外都感激你的大恩大德。”
“娘子放心,老朽定当竭尽全力。”
常太医到底是妙手神医,几针下去,少阳就提起气儿来。歇一歇,喝了口汤,又能接着用劲儿了。
浓艳滚滚,烈火冲天,这场鏖战,一直到深夜才结束。
随着孩子的一声啼哭,寂静的夜也被打破。
稳婆报喜:“生了,生了,长公主生了个姑娘!”
海云舒拿着干净的褥子,细致地裹着这个小生命,生怕马棚的杂草刺到她幼嫩的皮肤。
“少阳,你看,她多可爱啊。”
少阳此时已精疲力竭,她抱不动她,见女儿平安降生,她像是完成使命一般如释重负。
“云舒……我想回家。”
“好,我这就送你回家。”
得知少阳在马棚内产子,母女平安,宋家人慌了神。
一路跟着海云舒她们追出宅子。
“回什么家啊,这儿不就是公主的家吗?”
海云舒:“呸,你们这蛇鼠一窝的地方,也配做公主的家?”
宋老太太冲在最前面:“那也不能说带走就带走啊,这好歹是我宋家的长孙吧。”
虽说是个不带把儿的孙女,但也是宋家血脉,叫个外人抱走,传出去还以为他们家是倒插门呢!
海云舒叫人开路:“再不走,我们的命都得搭进去。是不是啊,宋驸马?”
宋明冲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听不懂,那我就给听得懂的人说去。滚开!”
时间紧迫,海云舒没有废话,直接带着少阳母女上了马车,直奔公主府。
只留下宋家人灰头土脸地站在大门口。
宋老太太在一边自己瞎嘀咕:“不就是生个闺女吗?尾巴翘天上了,这要是在我们乡下,生完就得干活,谁会心疼她啊!”
“娘,你还操心别人,先操心操心自己吧。”
“怎么,闺女都落地了,她还真能把孩子她爹、她爷爷奶奶、姑姑叔叔都砍了?笑话,我借她俩胆!”
话说回公主府的路上,少阳就累得睡着了。
海云舒安顿好她,才终于坐下来歇了歇,一口茶还没喝完,朱太后的凤驾就到了府门口了。
稳婆跟朱太后讲了事情的经过,惊胎早产、被困宋家、海云舒解围、公主平安产子。
见少阳如此遭罪,朱太后立刻两眼汪汪。
少阳从小娇生惯养,一点儿苦没吃过,却在生孩子这件大事上受了这么大的罪。
“海娘子,多谢你为这孩子出头。哀家这个作娘的都不及你用心,哀家在此,替先帝谢你了。”
“太后快别如此,真是折煞妾身了。长公主是福大命大之人,那些小人就是有心,老天爷也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朱太后攥着她的手:“好孩子,说得对。你在这儿也支应一天了,快回去歇歇吧,这里有哀家呢。”
海云舒这才告辞。
报应来得很快。
听说第二日,就有朝臣参奏宋驸马,私德败坏,身为朝廷命官、先帝之婿,竟然还养外室,简直是亵渎皇尊。
圣上震怒,摄政王代君朱批,当场就将宋明冲革了职,禁足在家,听候发落。
至于那个勾搭他的薛小妹,先是被赏了三十个耳光,打得脸上开花,听说她当时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孩子经不住,被折腾掉了。
她刚小产,就又被扔进内狱服苦役。一套流程下来,直接瘫了。
“活该。”小婵只觉得痛快:“狗男女吃公主、喝公主的,还要害她的命。听说那薛小妹是算准了公主去宋家,故意去找事的。
“要说这驸马爷也够狠心的,一股脑的把锅都甩给了薛小妹,说她狐媚,说她勾引,简直不像读书人说出的话。”
海云舒正剥着盘子里的莲子:“不稀奇,无情最是读书人。”
“亏外面还传他是个痴情人,不攀附权贵。奴婢都怀疑,当年他是为了娶公主,亲手结果了薛大姑娘。”
他嘴上标榜着不攀龙附凤,可宦海沉浮多年,身上哪一样不是靠着皇亲国戚的光环得来的?
真是软饭硬吃,又当又立。
海云舒冷笑:“尝过权利的甜头,他还怎么吃得了苦?”
“奴婢今天去公主府送燕窝时,见着驸马跪在屋外头请罪呢,约莫是惦记着公主心软,放过他一家老小。”
“你瞧,这生死存亡真落到头上,是骨气也没了,学问也没了,就剩舔着脸磨嘴皮子了。”
“听说宋老太太哭得都背过气去了,是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把错都揽到自己身上,想给驸马爷摘干净。”
“她也不傻,知道驸马这面帆不能倒,要是倒了,宋家的船也就沉了。”
“主子,公主会心软吗?”
“别人或许会,少阳不会,她昨日还问我,是怎么休程子枫的。”
小婵笑:“看来,长公主是个拎得清的,知道茅坑里的石头他香不了,早早扔了,省得溅自己一身屎。”
话糙理不糙。
海云舒道:“宋家是好好的一手牌打得稀烂。不怕君子大势,就怕小人得志。他们也是咎由自取,等着哭去吧。”
一边是皇亲贵胄,一边平凡人家。
这种案子,最好断。
果不其然,三日后,处置宋家的旨意就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