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丹红下意识地往后瞥了一眼，和丈夫那平淡无波的视线撞上，她扯出个勉强的笑容，立马去拉宋归帆的手。
“你这孩子，问的是什么胡话……”
宋归帆眉头几乎拧成结，他用拇指揉了揉太阳穴，嗓音带着疲惫：“都是一家人，爸，没什么不能听的。”
“你当初狠心给阿离送去断亲书的那一刻，就该知道有今日，瞒不过任何人。”
旧事重提，宋启明的面色复杂，本欲上前的步伐微滞，他甩手跌进沙发，保持了沉默。
一阵令人心悸的沉默后，杨丹红倏然开口：“你回家，就是为了来训你母亲的吗？”
“我只求个答案。”
宋归帆抬手解开外套的两颗纽扣，表情怔然，眸中飞速席卷失望，问与不问，事实仿佛已经摆在眼前。
“归帆，妈说过，她和我们再无关系，以后她的事情不要提起，就当没这个人。”
“那你和沈家能有个交代吗？用廖翠翠那种无能的瓷品来代替沈家的骨血，这种事亏你想得出来，就廖翠翠在榕树村闹出的那些丑事，说出去都丢人现眼，她背德偷汉，偷龙转凤，故意杀人，桩桩件件，你认为沈千锋会放过你吗？
他那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容许你个妇人把他玩弄在鼓掌中，接下来等待你的，必然是他丧心病狂的报复……”宋归帆闭了闭眼，这番话几乎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他双眸血红的盯着杨丹红，沉声道：“你收拾东西，立马去港市，那边鱼龙混杂，就算是沈家，也不能只手遮天……”
杨丹红怔愣在当场，就连坐在沙发里的宋启明都攥紧了手站起来，他眼中藏着明显慌乱：“什么时候的事，你说翠翠？翠翠什么时候变成沈千锋的女儿了？”
杨丹红倏然转身，急忙安抚他：“启明，你听我解释，这件事我可以解释的。”
宋启明勃然大怒，一把拂开她的手，气急败坏道：“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翠翠不是和秦家那孩子一起吗？听归帆的意思，她——她——！”
一口老血梗在喉咙口，向来自诩为读书人的宋启明简直被气得两眼发黑。
廖翠翠幼年失去父母，是养在他们膝下长大的，算是两口子的养女，天高皇帝远的，没想到她竟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传到帝都来，他这张老脸都可以不要了。
宋启明踉跄着差点摔倒，杨丹红慌忙去搀扶他：“启明，你没事吧？！”
“滚！滚——！”
“你这是在为宋家招祸啊！沈千锋的影响力多大你不知道吗？哪怕是在归帆的前途上，他随意的两句话都能改变你儿子的命运，就算你不为他考虑，那幼萍呢？老二呢？你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妒忌和算计，你想过其他人吗？
这种错误你都能犯，我真是，看错了你，你知道的，我明明——明明只是想让那孩子留在宋家的……”
其他的私心他几乎没有，就想留住宋离而已。
怪不得对方上次归家的时候态度诡异，对宋家简直弃如敝履，原来，原来当中还有这样的缘由。
宋归帆看都不看面如死灰的杨丹红，他抬脚走进家门，一屁股摔进沙发中，表情麻木。
骨节分明的大掌抽出搁置在茶几上的烟，点燃后叼在唇边。
缥缈的烟雾遮掩了他俊美邪魅的五官，也压住了心底横生的那一丝燥意，宋归帆抬眸睨着父亲，不客气地问道：“你早就知道宋离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了？对吗？就我们小的被瞒在鼓里……”
宋启明面如死灰，一言不发。
宋归帆从唇边溢出一声浅笑，抬手就把烟蒂摁熄，他烦躁地拽了下领口，嗓音凉凉：“有一百种把她留在宋家的方式，你们偏偏选了最愚蠢的一种，哪怕是早个三年坦白，宋离也早就成为真正的宋家人，比起领养，联姻明显更为可靠，你们，偏偏把她推远，蠢到极点！”
宋归帆长腿横扫，一脚踹翻了茶几。
杨丹红后知后觉地品出其中的意思，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猝然伸手拽住了儿子的衣襟。
“什么意思？归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会是喜欢宋离那小白眼狼吧？！”
“呵——！”
一声冷笑回应了杨丹红的猜测，她脑子嗡的一下就麻了。
从小大儿子对宋离就好，她以为是兄妹情深，没想到宋归帆竟起了这样龌龊的心思，怪不得他反应那么大，怪不得……
宋启明这次是真的要吐血了，他甩手一耳光落在宋归帆的脸上，怒道：“畜生！她是你妹妹阿……”
宋归帆结结实实地挨着这顿打，他舔了舔唇角的咸湿，苦笑道：“是阿，她是我的妹妹，你们不觉得讽刺吗？！”
“我把她当亲妹妹般疼爱，哪怕是心中翻江倒海，我照旧祝她和别人白头到老，可现实给了我狠狠一巴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们这对自私自利的父母造成的，事到如今，你们还想怎么骗？！是准备让沈千锋把这个家拆得支离破碎吗？”
“行，我不管！我懒得管！”
宋归帆眸色变得冷漠，他早就打定主意一辈子扎根在西北，不娶妻生子，只默默地看着宋离幸福就好。
只是心中，多多少少有点不甘。
他抬脚就准备往外走，杨丹红慌乱中去拽他的手：“归帆，你听妈解释……”
“让他走！丢人现眼的东西，你那龌龊的心思……”
宋启明气得胸口不断地起伏，面色铁青。
杨丹红的眼泪倏然窜出来，她不甘地吼道：“他有什么错！？你背地里爱了于曼那个贱人那么多年，你的儿子爱上她的女儿，说起来都是你们姓宋的贱，是你的不甘影响了儿子，我和你拼命……”
杨丹红气急，扑向宋启明，制止了他想挥向宋归帆的手。
宋归帆脚步微僵，他板着脸道：“关于沈千锋的事，我不会再管，转业的申请我早就提交，以后我在西北，闲人一个，不会有需要你们操心的地方。”
说完他大步离去。
宋启明被气得脸上的肌肉都开始痉挛，他蓦地张口喷出一口血，从牙缝里恶狠狠地挤出两个字。
“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