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小媳妇咋说话的，语气那么冲！我是来同顾队长借机器的，轮得到你说嘴吗？你这个不尊长幼的东西。”
苦苦等了一上午，她肚子里本就窝了火。
眼看着即将秋收，可拥有机器的生产队一个手就能数得过来。
顾长风在其中还算是好说话的，今年不知道是走啥狗屎运，竟购买了两台脱谷机。
大家自然闻着味道就来了。
天气热脾气大，再遇见这么个不懂事的人，自然没个好心情。
唐欢撇了撇嘴，还没来得及继续数落宋离，就瞧见顾长风远远地从小路上过来，她立马扭着腰肢冲过去，语气亲热：“顾家大哥，听说你们村新购置了脱谷机，我来凑凑热闹。”
往日里热情憨厚的顾长风一把推开她，讪三两步走到宋离面前，好脾气道：“这太阳大，没晒着吧，阿离，你咋得从家里过来了？”
宋离看了眼唐欢那姹紫嫣红的脸，淡淡道：“家里没人，我还以为妈在村委帮忙，所以过来看看。”
“她，她是……”
唐欢面容惊疑，她咽了咽口水，终于忍不住问出声。
“这我儿媳妇，宋离。”
唐欢的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这顾家儿子一把年纪才娶到老婆，又是个长相狐媚的，想来应该在家十分受宠，万一对方是个不懂事的，随意挑拨两句，那她今天这趟岂不是英雄白跑路。
现在只祈祷顾长风不是个事业家庭混为一谈的人。
“挺、挺漂亮的，对了老顾，关于那脱谷机的事情……”
顾队长还来不及回答，就见旁边始终平静的宋离适时开口提醒：“爸，没记错的话这两台脱谷机是我费尽心力拿回来的，全村人都有目共睹，咱们村好不容易有了新机器，如果不能第一时间用在村里，岂不是寒了大家的心。”
唐欢铁青着脸，挤出个笑脸，试图挽救：“老顾，咱们村里的谷可都开始黄了，比你们村的要早半月，不耽误时间的……”
“当初我爸想要联合你们去公社申请机器的时候，一个二个的不见踪影，怎么？现在就敢堂而皇之地上门来借机器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为你们村买的，呵呵。”
这些左右摇摆的墙头草，毫无信任度。
特别对方那上来就不可一世的态度，让宋离打从心底里感到厌恶。
一贯喜欢做老好人的顾长风也冷了脸，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你回吧回吧！总共就两台机器我们村里都不够用，哪里能顾得上你们，往年你们不都去大洞村借吗？今年也去吧。”
“顾长风，你可真是有了两钱就硬了翅膀，行，你给我等着。”
没想到对方帮亲不帮理，唐欢气冲冲地跑了。
顾长风的眉宇间一抹无法舒展的愁容，宋离知道他心中是怎么想的。
这坏人可不好当。
宋离适时地开导对方：“爸！这借机器的事有一就有二，咱们首先得为村里人考虑，等自身条件过硬的时候再考虑帮助他人，否则得不偿失。”
容易惹得村里人寒心。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顾长风长长的叹了口气：“你说的有理，我只是还没习惯当恶人罢了。”
他上前把办公室的门给拉开，扭头和蔼地盯着宋离：“外面日头晒，赶紧进来。”
宋离顺势走了进去，坐下后，她开门见山地问道：“爸，加工厂的事情如何？能申请下来吗？”
顾长风还以为顾野和宋离早就通了气，闻言毫不犹豫地回答。
“申请书早就递交上去，就等阿野把供应商拉拢，资金到位，应该没啥大问题，这种能带动村子发展的好事，公社的主任巴不得举双手赞成。”
就连顾长风，当初也没半分的反对。
宋离坐在办公室内，细心地翻开顾野备注的资料，心中大概有了成算。
就在顾长风忍不住出声询问的时候，宋离倏然露出个笑容，乖巧道：“行，那我就先回家，爸，你们受累了。”
“哪儿的话啊，你小心着点。”
眼看着宋离大着肚子从村委办公室离开，顾长风的一颗心才总算是落了下去。
不知为何，他刚才总有种被领导视察工作的紧张感。
这儿媳妇，为人处世，是个手腕干脆的主儿。
……
从小路上朝着家里走，路过村口的洋槐树。
宋离意外的瞧见二丫笑眯眯地守在一个小孩身边，她手中还捧着半包野果，脸上是久违的笑容。
浑身脏兮兮的小男孩试探性地伸出手，捻走她掌心的野果，小声嘀咕道：“这可是你非要给我吃的，不算是我占你的便宜。”
说完他瞥了二丫一眼，做贼似的把野果塞进嘴里，狼吞虎咽，差点把野果直接呛到嗓子眼。
二丫连忙替他拍背，手中的野果又往前送了送。
小男孩露出个腼腆的笑意。
说实话，这是宋离第一次瞧见二丫对小孩这么好，她还以为对方不喜欢孩子。
“二丫！”
宋离清脆的一声喊叫惊得小男孩手中的野果掉在地上，他手忙脚乱地捡起来，麻溜儿地朝着一边跑了。
生怕被人瞧见他和村里的疯子二丫在一起玩。
二丫眼中闪过失望的神色，此刻在村口的人并不多，所以他们这队奇怪的组合还算惹人注目。
“刚才那小孩有点眼熟啊，是不是朱家那个……”宋离笑眯眯的上前，温柔地盯着二丫，好脾气的说道：“对了，上次说好给你绣副小东西的，和我一起回家拿咋样，有时间吗？”
二丫的神色渐渐变得冷淡，她摇了摇头，扭头就走。
宋离一把拽住她的手，笑容不变道：“二丫，咱们姐妹两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是在恨我吗？”
二丫的手腕微不可查地一颤，她抿了抿唇，粗糙的手再次落在宋离的掌心。
“我，只是平等的，讨厌每一个顾家人。”
她晦暗的眼神落在宋离的肚子上，表达的意思简直不要太明显，可宋离明明记得，在她嫁给顾野后，二丫也曾爱护过她一段时间，说起来真正的改变，是沈妄的尸骨被挖起来时，她的态度才一日更比一日冷淡。
“二丫，这是顾野和沈妄之间的事，和我们无关。”
宋离没忍住多说了一嘴，谁知道二丫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
眼中还藏着转瞬即逝的残忍笑意。
“你最好，离我远、远一点。”
免得她起了不该有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