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妃却抬眼,定定地看着父亲道,“原谅女儿恕难从命。”
四皇子妃的父亲愣住,“你,你说什么?”
四皇子妃梗咽道,“是父亲错了,也是女儿错了,这些年我们误以为我们得以贵妃娘娘的庇佑,才能在宗族之中与主族的人一较高下,我们渐渐在这种庇佑下蒙蔽了自己的眼睛,丧失了自己的良心,以至于曾经分支的人敢欺上瞒下为非作歹,现在就敢为了一己私欲而刺杀那些无辜的性命!”
“父亲……”
四皇子妃苦苦哀求道,“收手吧,既然是我们做错了,我们便应受到应得的惩罚!”
四皇子妃的父亲同样双目泛红,咬着牙一把抓住了四皇子妃的衣襟,不停地摇晃着,任由四皇子妃那已虚弱到了极限的身体,一下下重重撞在铁栏上。
荷香急的惊叫,“不,不可啊,四皇子妃她……”
四皇子妃扭头怒斥,“荷香,闭嘴!”
荷香看着四皇子妃那愈发惨白的面色,捂着唇低低地哭了起来。
四皇子妃的父亲怒视着四皇子妃道,“我再问你一次,你究竟回不回上京!”
四皇子妃忍着忽然翻涌到喉咙的腥甜,摇了摇头,“不回,我要在这里陪着父亲。”
四皇子妃的父亲痛心疾首,猛地将四皇子妃推倒在了地上,转身背对,连看都是不愿再多看自己的女儿一眼。
面对着牢房内分支的惊慌知错,四皇子妃的父亲稳了稳心神道,“放心吧,族长到现在也不愿将咱们除族,分明就是对分支还有不舍,我一定会想办法让族长为分支子嗣说情,将他们先行救出去。”
“伯父放心,只要我们离开这里,必然会想办法为分支讨回公道!”
“既然那盛唐公主不让咱们好过,我们也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只要我们能要了盛唐公主的命,宫里面的贵妃娘娘一定会对我们刮目相看,届时必定会重新提携分支!”
四皇子妃瘫坐在地上,看着微弱灯火下,族内小辈们那一张张狰狞冰冷的面庞,忽然就明白了苏澄映的那番话。
如果不能将分支一网打尽,他们便永远都无法摆脱掉刘仁贵妃的控制!
届时别说是分支,就是整个严家怕都是要为刘仁贵妃的阴谋诡计铺路!
喉咙再是泛起一阵腥甜,这次,四皇子妃再是忍不住张口干呕了起来,紧接着,便是有什么东西喷出了口中。
“噗——!”
四皇子妃的父亲惊愣转身,便是见地上赫然出现了一滩鲜血。
“这,这是怎么回事?”四皇子妃的父亲惊讶道。
荷香连忙冲过去搂住了四皇子妃,哭着道,“刚刚在来的路上,四皇子妃已经服下了砒霜之毒,如今毒药发作,四皇子妃怕,怕是不行了……”
四皇子妃的父亲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向四皇子妃急切地询问道,“怎,怎么会这样?难道是盛唐公主为了不让你前往上京通风报信,找了什么理由威胁逼迫你喝下了砒霜?”
四皇子妃想要说话,但口中的鲜血却不断涌出。
她忍着心口如焚烧般的疼痛,缓缓从袖子里面拿出了一封信。
荷香见此,连忙将那封四皇子写给苏澄映的信,递给了四皇子妃的父亲。
与此同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响起。
苏澄映带着张妈妈匆匆而来,入眼便是瞧见了倒在地上吐血不止的四皇子妃。
张妈妈惊呼道,“怎,怎么会这样?”
分支的族人见此,无不是对苏澄映谩骂指责着。
“你还有脸来?”
“你这个杀人凶手,一定是你给四皇子妃下的毒!”
“盛唐公主你这般心狠手辣,必定不得好死!”
分支的族老们叫骂不止,那些小辈们更是于牢房内的地上捡起一颗颗石子,作势便是想要朝着苏澄映扔去。
张妈妈上前一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盛唐公主殿下,岂是你们能冒犯的?别说我没提醒你们,若盛唐公主殿下当真因你们所伤,你们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是不够砍的!”
分支的子嗣们如此一听,才稍险畏惧地垂落了手臂。
苏澄映连忙蹲下身子,一把将四皇子妃给搂在了怀中,另一只手迅速朝着她的手腕按了去。
四皇子妃恍惚之中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苏澄映稍显愣怔。
苏澄映看着她轻声道,“别怕,把这个服下去便不会那么疼了。”
她说着,便是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纸包,打开后,将里面的粉末尽数倒在了四皇子妃的口中。
荷香连忙询问道,“公主殿下,我家四皇子妃可还有救?”
苏澄映无声地摇了摇头。
砒霜之毒,剧毒无比。
她现在唯一做的,便只是让她走的不那么痛苦。
四皇子妃看着苏澄映那紧皱的眉眼,勾了勾唇,露出了一丝自嘲的浅笑,“还真是可笑啊,死到临头竟会是你如此担心我。”
“想要让分支的人定下心意有很多办法,可你偏偏选择了一条最为蠢的路!”苏澄映拧眉道,她希望四皇子妃在认清楚眼前局势后,想办法说服分支乖乖认罪,却没想到四皇子妃竟会做到如此地步。
四皇子笑着道,“我已被四皇子所休,就算是活了下来,也不过是苟延残喘,倒不如用我这条命换回父亲和分支的执迷不悟,你不是说了么,自己的孽便需要自己来还……”
“就算被休了,也能好好的活下去!”
苏澄映定定地看着她,“你的命是你自己的,如何轮得到旁人做主了?!”
四皇子妃惊得愣住,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面前这张女子的面庞,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轻轻地笑了起来。
从她出生开始,便是被父亲教导要学习琴棋书画,因为父亲跟她说,她的命便是分支的荣誉,日后是要为了分支光宗耀祖的。
后来她前往上京,被刘仁贵妃看重嫁给了四皇子,而她的命则是变成了刘仁贵妃拿捏分支的棋子,变成了四皇子讨好刘仁贵妃的棋子。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她的命只是她自己的。
从来没有……
四皇子妃缓缓转头,看向了自己的父亲,“父亲,今日女儿的下场,便是日后严家的下场,如果父亲不愿一错再错,不愿成周再无严家,还希望父亲不要再执迷不悟,女儿知道愧对了父亲的教导,让父亲失望了,若是有来生,女儿还愿做您的女儿,只愿一生尽孝在父亲膝前,偿还父亲的养育之恩……”
四皇子妃的父亲,从信中缓缓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四皇子妃,双唇颤抖不已,泪流满面而控制不住。
四皇子妃缓缓转眼,再是看向面前的苏澄映,“苏澄映,其实我很羡慕你,哪怕你身置死地也能绝境逢生,我真后悔没能与你成为闺中知己,可惜,日后怕是也没有机会了……”
语落,四皇子妃再是没了任何的气息。
苏澄映抬手,缓缓闭上了那双原本漂亮的眼睛。
“现在四皇子妃死了,我们的希望没有了,你开心了?”
“我告诉你不要得意,只要等我们出去,我们必然会让你血债血偿!”
“就算你是盛唐公主又如何?我们背后所依仗的可是当今的贵妃娘娘!”
分支的子嗣们,早已在分支的教导下,一心记得宫里面的贵妃娘娘是他们的靠山,无论如何,贵妃娘娘都是会保住分支的,所以他们对苏澄映的身份并无畏惧。
苏澄映转眼看向那些面目狰狞,不知天高地厚的分支子嗣,心中微凉,连四皇子妃一个柔弱女子,都敢拿着自己的命来唤醒分支,可是分支的这些子嗣,明明是分支的希望,却早已溃烂到不成体统!
四皇子妃的父亲看着女儿渐渐凉却的尸体,再是听闻耳边那些分支子嗣,肆无忌惮的谩骂之声,手指狠狠一颤,手中的那封信缓缓掉落在了地上。
他忽高声道,“严家分支,勾结城外山匪,意图刺杀盛唐公主和城内权贵,今所有被关于牢狱之中的人,均无一无辜,全部之情且参与了其中,分支无言面对宗族,愿即刻出严家宗族!”
分支的人惊愣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那些原本还在跳脚咒骂的子嗣们,这时总算是傻了眼,吓得脸上都是没了血色。
四皇子妃的父亲如此承认的分支的所有罪行,又是自愿带着分支的众人脱离宗族,分明就是没打算给在场的任何人留下活路啊!
“您不可如此啊……”
“我们还小,不能就这么死了啊……”
“此事本就是你提议的,我们不过是跟着你办事,你怎能置我们于死地!”
原本还抱有侥幸的分支们,此刻早已傻眼了,无不是将四皇子妃的父亲团团围绕,希望能够让四皇子妃的父亲改变主意。
毕竟这些年分支出头的事情,全都是四皇子妃的父亲亲力亲为,对于成周府尹来说,四皇子妃的父亲,早已是分支的半个族长,成周府尹必然是会听信此话,让严家的人将他们尽数逐出宗族的!
四皇子妃的父亲,却不顾周围的七嘴八舌,只是看向苏澄映的方向,忽然撩起袍子,跪在地上,对着苏澄映深深一拜,“还请盛唐公主殿下大人大量,不计前嫌,好生安葬我的女儿,这是我唯一的心愿。”
四皇子妃既然被休,便进不得皇家坟地,而眼下分支已然脱离宗族,四皇子妃想要回到宗族下葬也是不可能了。
苏澄映点头道,“放心,我会好生安葬她。”
语落,抱起已浑身发凉的四皇子妃,转身离去。
成周府尹在得到了皇上亲令后,愁的头都要秃了。
一旦分支的人被严查,还不知分支的人会不会丧心病狂的将主族人给拖下水,届时主族想要全身而退怕并非易事,毕竟族长这些年偏袒分支,若说族长对分支的事情毫不知情,府尹全然不信。
但问题是,成周府尹看得出来盛唐公主还是很看重主族的。
所以才是难办啊!
没想到就在这时听闻狱卒来报,说四皇子妃的父亲甘愿带着分支的人全部退族。
“快,赶紧准备马车,我亲自去一趟严家!”成周府尹拿着官帽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