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寒听着自家小姐的称呼愣了愣,“小姐的意思是……”
苏澄映对视着锦寒的眸子,点头道,“我已查出,引诱麝香私自溜出门去见秦章远的人,就是苏蓁蓁身边的温玉,不管她们是否有心杀麝香,但麝香都是因为她们而死。”
再是算上前一世的血债,苏澄映并找不到原谅苏蓁蓁的理由。
锦寒的眸子瞬间便冷了下去,“小姐放心,属下明白该怎么做了。”
苏澄映拍了拍锦寒的肩膀,复又继续朝着前面的路走了去。
要想再不惊动两国的前提下,将苏蓁蓁和秦章远双双拉下马,就需以恶制恶,但是此事找其他人,恐别人会利用此事大做文章,节外生枝,所以苏澄映想来想去,还是五皇子最为稳妥。
且以五皇子周全的性子,届时只怕还会装模作样的为盛唐说情,如此一来,也算是让五皇子博得了一个宽厚仁慈的好名声。
苏澄映心里正想着,就听见锦寒忽然开口道,“小姐应该选择为自己而活,而并非是继续为了苏家卖命。”
苏澄映愣了愣,抬眼朝着锦寒望去,没有愠怒,只是轻声询问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这般说?”
锦寒性子冷,从不愿多说什么,但并不代表她不会看,“以前在盛唐时,谁都看得出来,少将军和夫人心疼的是二姑娘,若非不是如此,又怎么会独独将大姑娘送去军中吃苦?”
锦寒捏紧着拳头,虽对已故的少将军和夫人谈不上恨,但她却也从未曾想过要原谅他们什么。
“每年过年时,少将军都会将大姑娘留在军中守夜,自己却会带着其他将士们回家过年,少将军确实是在所有人的口中都落得了个好名声,在二姑娘的面前更是一位好父亲,但是对于小姐,他从来都是不称职的。”
“还有夫人……自从小姐进入军中后,夫人从未曾问过小姐苦不苦,累不累,因为在夫人的心里,无论小姐付出了什么都是应该的,只有小姐愈发的强大,才能越给二姑娘带来周全和安定。”
“少将军确实从未在军中让小姐做过粗活,但那也只是希望小姐能有更多的时间承受艰苦的训练!夫人确实每次都会询问小姐在军中学到了什么,但那是想要了解小姐还有多久才能为二姑娘支撑起一片天!少将军和夫人虽看似对小姐还有关心,但这些所谓的关心,不过是想要继续蛊惑和强迫小姐成为他们心中,为苏家担起门面的傀儡而已!”
锦寒忘不掉,那次少将军让年幼的小姐独自学会爬山采药,小姐带着她和麝香在山中迷路,被狼群围攻,虽险象环生,却落得了一身的伤,可是少将军在看见小姐时,只会责怪小姐无用耽误了时间,却只字不提小姐那还在流血的伤。
锦寒更不会忘记,每每她陪着小姐回苏家时,夫人在看见小姐,永远都是不停地叮嘱着小姐要努力在军中为苏家争荣争光,为二姑娘撑起一片天,却从来没有问过一句,小姐是如何在军中度过的一日又一日。
“小姐,如今苏家没有了,苏家军也不复存在了,小姐身上的担子也应该随之消失,小姐更应该为了自己而活下去!”锦寒激动地满眼发红,定定地看着苏澄映,一向不善表达的冷眸之中,如今却是堆满了心疼。
“你以为,你说的这些,我察觉不出,感受不到吗?”苏澄映淡淡地问着。
锦寒一愣,“小姐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什么还……”
苏澄映打断道,“父亲和母亲确实偏心苏蓁蓁,但不论如何,他们给与了我生命,我既为苏家长女,为苏家谋虑便是理所应当。”
“小姐从不欠苏家任何!”
“我以前不想欠,现在更不愿欠,苏家还在时,我参军学医,为苏家争光,已然偿还了父母的养育之恩,如今,苏家已然不在,我却仍旧不能做到放任不管,那些一心跟随苏家军的将士们没有错,那些信奉苏家军的百姓们亦没有错……”
苏澄映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声音平静且清晰,“祖父曾说,苏家军是他的骨,百姓是他的血,我如何又能看着这乱世的恶徒,继续啃噬着祖父的骨血?”
锦寒惊愣而站,看着自家小姐那清瘦的身影久久难语。
原来,小姐从一开始,便已释然了少将军和夫人压在她身上的包袱,如今的她之所以还在步步为营,为的是老将军,更为的是那些艰辛苏家军的无辜们!
老将军……
想起那年过七旬,满头鹤发,却仍旧手握长枪,傲骨铮铮的身影,锦寒忍不住模糊了双眼。
放眼苏家,老将军是唯一愿意将小姐捧在手心里呵护的人。
苏澄映望向天上那颗最亮的星,耳边,好似回响起了祖父对她的呼唤,“皎皎……”
皎皎白驹,在彼空谷。
想来祖父给她起这个乳名时,是希望她成为一名心地善良,内心单纯的人,但可惜如今的她即将手染鲜血。
怕是……
再无法担起这乳名了。
主仆俩一边说,一边走着,竟是不知不觉来到了府邸门口。
值夜的门房听见了声音,连忙走了过来,一瞧见是苏澄映和锦寒,连忙躬身请安,询问道,“公主殿下这么晚了,是要出门吗?”
苏澄映被问的一愣,这才恍然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门口。
门房瞧着苏澄映愣神的模样,更是诚惶诚恐地询问道,“可是小的说错了什么?”
苏澄映回神,笑着道,“小公爷还未曾回来,我便带着人过来等等看,你去忙你的吧,无需陪着我。”
自从苏澄映来到国公府后,没做的一件事都足以让人畏惧和诚服,如今再是听闻苏澄映大半夜不睡觉,竟是为了等深夜不归的小公爷,门房还真是打心眼里为苏澄映叹气啊。
门房一边走,一边小声感慨道,“放着这么好的媳妇儿不管不顾,自家的小公爷何时才能着调点呢。”
苏澄映并未曾习武,并听不见门房的嘀咕,瞧着锦寒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便询问道,“可是门房说了什么?”
锦寒咳嗽了一声,原封不动地学了一遍门房的话。
苏澄映,“……”
“踏踏踏……踏踏踏……”
忽有马车声,由远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