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这般说,不过是想要苏澄映记得国公府的恩情,安心安神的过日子而已。
但苏澄映闻言,却觉得五雷轰顶,体内血液如逆流般直冲大脑。
秦章远还活着!
而能得凉帝提及,足以证明秦章远不但还活着,而且还活得不错!!
苏家满门被斩首示众,身为同苏家一起奋战多年,又是苏家养子的秦章远却平安无事……
苏澄映越想越是心惊,越想越是心寒!
她极力克制着,不声不响,任由紧抿的唇在贝齿的撕咬下生生做疼,口腔内渐渐弥漫上了一股子浓浓的血气。
老夫人见苏澄映久久静默,便道,“盛唐公主怎不说话,可是不开心?”
看着老夫人狐疑的目光,苏澄映吞下口中血气,强扯出了一个笑容,“只是未曾想皇上如此仁慈,开心过头反而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老夫人又是打量了苏澄映片刻,见她神色没什么异常,才摆了摆手道,“这是喜事,你理应该开心的,以后自同样也要心怀感恩才好。”
“老夫人的话,我自当记在心里。”苏澄映还在笑着,也恍若无事的跟老夫人周旋着,客套着,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的她连自己说了些什么,都已经无从察觉了。
等一出了主院,苏澄映便逆着夜风快步回到了甲子院,正是守在院子里的秋雯瞧见苏澄映那白中透着青的脸,真真给吓了一跳。
“公主殿下这是怎么了?”秋雯将苏澄映搀扶到屋子里,慌声询问着。
“准备一辆马车去后门等着。”苏澄映一边吩咐着,一边找来自己的药箱。
“可是公主殿下……”
“快去!”
秋雯不敢耽搁,连忙出了门。
片刻的功夫,一辆马车就是静静地等候在了甲子院的后门处,苏澄映心里装着事情,连衣裳都是来不及换,穿着居家的长裙便上了马车。
秦章远此人在盛唐并非出类拔萃,不然也不会在苏家军那么多年,也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队长,那样的人,就算真的活着,又如何会引起北凉的瞩目?
而苏澄映记得,她只跟一个人提起过秦章远这个名字。
东方月白!
夜色正浓,宫门前早已陷入了一片的沉寂之中。
其他的车辆早已前后离开皇宫,唯独东方月白的马车,依旧安安静静地停在宫门口,正守护着马车的知许遥遥听见有马蹄声靠近,连忙跳下了马车,就见苏澄映独自走下了马车。
月色下,苏澄映逆风而来,裙摆微扬,毫无表情的面庞透着一股沁心的凉意。
知许,“……”
就感觉这人怎么是带着杀气而来的呢?
估计是被苏澄映身上的气势给震慑到了,知许竟然连开口都忘记了,就这么愣愣地看着苏澄映上了马车,又一脚踹开车门走了进去。
马车里,东方月白正窝陷在软塌之中,于踹门声之中睁开眼睛,便瞧着带着满身凉气的苏澄映坐在了他的对面,冻得微红的手指执起矮几上的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随后又给他斟了一杯。
东方月白缓缓起身,端着茶盏一饮而尽后,才道,“想问什么便问吧。”
苏澄映可没想到打什么马虎眼,直言道,“秦章远还活着?”
东方月白没有犹豫,“是。”
苏澄映捏着茶盏的手一紧,又问,“是你跟凉帝提议,让秦章远以使者身份前往北凉的?”
东方月白自嘲勾唇,“我不过就是个没有官职,等着世袭还不知有没有命等到国公二字落在我头顶上的无名小卒,如何又能在皇上的面前进言?”
“但你有五皇子,如今北凉和盛唐陷入进贡的僵局,你完全可以在得知秦章远还活着之后,将此消息告知五皇子,秦章远不过是个无名小卒,自不敢在北凉耀武扬威,甚至因着和我的关系,还可以凸显出凉帝的仁慈。”
“聪明。”
东方月白面对苏澄映的质问,大大方方地夸赞着,更是借助苏澄映握着茶壶的手,再次为自己斟满了茶。
他温热的五指包裹在她冰凉的小手上,带着薄茧的手心,摩挲着她的手背。
苏澄映不顾闪躲,只是盯着他又问,“为了借助此事去讨好五皇子的器重和信任,这便是你不告诉我的原因?”
东方月白松开她的手,似无奈的抚额,懊恼的道,“不想我在你心里竟已糟糕到了如此地步,当初借助你之名引诱四皇子上钩,你若只当我是阴险狡诈的话,那么现在你怕是要骂我是卑鄙小人了吧。”
苏澄映不但直言不讳,甚至骂的更狠,“小公爷倒是有自知之明,但我总觉得无耻败类四个字,更与小公爷般配。”
东方月白无声地笑了笑,知道她是真的气极了。
他缓缓抬头,漆黑的眸映着她冷如白霜的面庞,却是又问,“就算我提前告诉你,你又当如何呢?”
苏澄映一愣,就听东方月白又道,“毫无顾忌的回到盛唐?还是借着今日进宫,利用皇上想要对盛唐起兵的心思,让盛唐沦为一片血海?”
四目相对,苏澄映静默着,捏着茶壶的五指在不断的收紧着。
她今日没有利用凉帝,是因为她的理智在束缚着她,但若她提前知道秦章远还活着,未必就会如此清醒了。
东方月白静静地看着她,“苏澄映,每个人的背上都背负着东西,但在其位谋其职,你既是盛唐公主,也同样是国公府的少夫人,你的一举一动牵扯着的是无数人的性命,在你什么都做不了时,不知才是最好的。”
这样的东方月白,少了一丝往日的玩世不恭,多了一份从未显露的深谋远虑。
“不过就是想要见到秦章远而已,我将你送到你面前,和你费尽心思,不顾一切的跑过去见到他又有什么区别呢?”
苏澄映思虑片刻,回神道,“这便是你隐瞒我的理由?”
东方月白笑了笑,“若当真想着要瞒你,现在便不会坐在这里了。”
坐在这里,便是等着她来兴师问罪,若真的在府里面闹起来,难免隔墙有耳。
苏澄映看着这个将一切都算计在其中的男人,“你又凭什么替我做主?”
东方月白玩味勾唇,“就凭我是你男人。”
苏澄映,“……”
小公爷,您的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