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许说完了话,便愤愤地走了。
苏澄映一个人站在门口,任由凉风佛面。
对于东方月白这个人,她只知结果却不知过程。
也从来没想到,二夫人背地里做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算计。
若当真说肮脏,她苏澄映其实也没有干净到哪里去。
所以,这一刻,苏澄映是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感同身受。
同样都是在复仇这条路上孤独前行的人,谁又不是双手握刃,衣衫带血呢。
苏澄映又是朝着不远处的厢房望了望,漆黑的眸流露出了一抹从未曾有过的坚定,原本,她与他合作,不过是心怀报恩,无奈之举,但现在苏澄映却希望,待到时过境迁,她和他都能达成所愿。
甲子院,厢房。
苏蓁蓁正躺在床榻上,琢磨着一会要如何才能装可怜,惹得东方月白的怜香惜玉,就听见东方月白的声音响起在了门外。
“你家小姐呢?领路吧。”
这声音当真算得上是极其好听的,磁性悠然,光是听着就无限惬意。
与此同时,就见东方月白在温玉的领路下迈步而来,俊美的面庞在烛光下愈显柔美,明明不过是年少轻狂的年纪,眼中却又藏着一抹历经世事的通透。
哪怕是心系大皇子的苏蓁蓁,在一刻都是看得愣住了。
她在盛唐从来没有见过的好看,大皇子虽也能称得上玉树临风,但东方月白身上的那抹气度,却是大皇子从未曾有过的。
东方月白长眉微挑,看向身边的温玉道,“你确定你家小姐是吃坏了肚子,不是摔坏了脑子?”
温玉低着头,不敢做声。
苏蓁蓁回神时,佯装挣扎着起身道,“妾身给小公爷请安。”
东方月白用扇子按在了苏蓁蓁的肩膀上,阻止了她起身的动作,“既然不舒服,便躺着休息吧。”
“都是妾身不好,不能起身迎接小公爷,还望小公爷不要怪罪妾身。”苏蓁蓁如同一只乖顺的小猫般躺回到了床榻上,咬唇皱眉,一脸痛苦又隐忍的模样,当真是让人瞧见了难免心生怜惜。
这样的苏蓁蓁,当真是跟苏澄映完全相反。
东方月白想起苏澄映那铮铮硬骨,不屈不挠的模样,便道了一句,“你和你姐姐的性子倒是很不相同。”
苏蓁蓁微微垂眸便道,“若说不同,应该是姐姐与我不同才是,姐姐从小便随着父亲去了军中,整日与军中将士为伴,性子自洒脱不羁一些,不如我这般整日呆在母亲身边学习琴棋书画的人一样胆小懦弱。”
这话,不单单是贬低了苏澄映不自重自爱,更是还抬高了她自己博学多才。
东方月白转身靠坐在了软塌上,懒洋洋的就道,“如此说来,你与你姐姐的感情并不好?甚至是嫌弃她?”
苏蓁蓁慌了一下,连忙解释着,“小公爷误会了,姐姐虽与我大不相同,但我却一直将姐姐视为最亲之人,哪怕姐姐对我再是严厉,我也是要跟姐姐不离不弃的,只是前段时间俊秋少爷想要轻薄于我,虽然并未得逞,可姐姐似还是觉得我丢了人,哪怕到了现在也不让我出门……”
苏蓁蓁说着,眼角就是泛起了泪,当真是我见犹怜。
“这事儿啊。”东方月白似有些苦恼的用扇子抵住了额头,半晌才道,“我最是不善处理这些琐碎的事情,你还是等着空了的时候问你姐姐吧,毕竟你姐姐那人生起气来,我也是有些害怕的。”
苏蓁蓁,“……”
东方月白眼见着天色不早了,便道,“我记得你姐姐倒是懂医,可需将她找过来给你瞧瞧?”
苏蓁蓁连忙摇头,“不劳小公爷费心,妾身已经好多了。”
“那便睡吧。”东方月白淡淡的道。
苏蓁蓁闻言,心里一紧。
她知道,她应该趁着东方月白跟苏澄映吵架这会儿,将东方月白给留下来的,但她又担心自己真的失去了贞洁后,会被大皇子所嫌弃,毕竟她离开盛唐前,大皇子可是一再叮嘱,让她切记要照顾好自己。
苏蓁蓁还在想着着开不开口,如何开口,却见东方月白已然转身出了门。
苏蓁蓁,“……”
所以他一早就没打算要留下?
所有的纠结在这一刻全部化成了不敢置信的震惊,苏蓁蓁就这样望着东方月白修长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门口,久久难以回神。
她可是盛唐
此时主屋的烛火已然熄灭了,东方月白于黑暗之中走了进来,本想着今晚就在软榻上睡一夜,不想就见苏澄映正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躺在软塌上。
东方月白眼中划过一抹疑惑,却也没多说什么,转身走走去了床榻。
苏澄映一直等东方月白躺在了床榻上,才慢慢睁开眼睛。
望着床榻上那抹欣长的身影,她漆黑的眸子没有意外,没有惊讶,有的只是充满着平静的淡然。
她知道,东方月白一定会回来的。
就好像上一世,哪怕苏蓁蓁用尽算计,东方月白也从未曾有过任何留恋。
虽然,苏澄映也很好奇,苏蓁蓁明明长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蛋,却从来没有得到过东方月白任何的优待。
上一世的种种浮现于脑海之中,迟迟不肯散去。
不知究竟过了多久,苏澄映才没了意识。
只是这一晚苏澄映睡得异常不安稳,她梦见了前世每每她每每从军中回到府邸时候,父亲见到妹妹,会满是欣喜的将妹妹抱在怀里,甚至是在吃饭时,也任由妹妹坐在自己的腿上撒娇……
母亲则是坐在父亲的身边,一边叮嘱父亲切莫摔着了妹妹,一边仔细的将一口口荤素搭配的饭菜,小心翼翼地喂进妹妹的口中……
其实苏澄映也是羡慕过的,但她是苏家的长女,她生来就肩负着责任。
就好像母亲说过,“你是姐姐,你一定要学好本事,以后才能照顾好妹妹。”
就好像父亲说过,“阿映,你母亲难产生下你妹妹,差点一尸两命,我又如何能让你母亲继续为苏家生男丁?你既是苏家的长女,就应该入军进营,为苏家争荣争光的。”
那一声声如梦魇般的话语,充斥在梦境之中,久久不曾散去。
苏澄映于睡梦之中,不停地呢喃着,辗转着。
东方月白循声而起,来到床榻边,见苏澄映眉头紧皱,脸色发白,便轻唤了几声,“苏澄映,苏澄映……”
奈何,苏澄映却根本没有醒来的征兆。
东方月白叹了口气,瞧着苏澄映那于梦中挣扎的模样,缓缓将手放在了她的头上,轻轻地摩挲着。
苏澄映似察觉到了安抚的温暖,渐渐停止了挣扎,只剩下了唇边轻轻地呢喃。
东方月白微微俯身,却发现她说话的声音很小,他不得不再是靠近了她一些,一直等他的耳廓贴在了她的唇畔上,才听见她轻声说着,“祖父别拦着我,我不疼,我没事……因为只有如此努力我才能得到母亲的肯定,父亲的认可……”
东方月白可从来不是个需要靠证明自己而让所有人肯定的人,所以在初听了这番话后,他自然而然的勾起了唇畔。
但意外的是,他却笑不出来。
看着苏澄映那在月色下,凝聚着泪光的眼角,他终是又叹了口气,轻轻将那充满着心酸的湿润一点点的擦拭干净。
还沉浸在梦中的苏澄映,仍旧在呢喃着什么,东方月白猛然伸手敲打在了她的脖颈上,苏澄映这才彻底沉沉地睡了过去。
窗外,有一道黑影略过。
东方月白转身出门,就看见了正站在门外的知许,而一直守在院子里的锦寒,早已靠在不远处的栏杆处昏睡了过去……
“主子,盛唐那边有消息了。”知许压着声音,将一封秘信递了过来,趁着东方月白接过信打开时,他看了一眼屋内又道,“大都确实有个叫秦章远的人,经天一查证此人以前是苏家的养子,但是现在这个人……”
“原来竟是这么回事。”正是看信的东方月白打断了知许的话,“难怪当初会是苏澄映和苏蓁蓁一同嫁过来。”
“此事可要告诉公主殿下?”
东方月白将手中的信叠好,问道,“你要是苏澄映,你知道了又会如何做?”
知许想了想道,“定会想办法回到盛唐去吧……”
东方月白拿着手中的信,敲在了知许的脑袋上,“苏澄映既是唐帝册封了公主,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代表的皆是盛唐,苏澄映又怎么会不知道,无论她用怎样的理由离开北凉,都是给了北凉攻打盛唐的理由?”
知许听的阵阵心惊。
“届时无论是盛唐还是北凉,必定民不聊生,而苏澄映也会因此成为千古罪人……”东方月白看着知许又问,“你觉得,这世上会有千古罪人的容身之地吗?”
知许摇了摇头。
若当真如此,世人怕是都要恨死苏澄映了,又怎么会容许苏澄映活下去?
东方月白将信攥紧在掌心之中,微微用力后,随手一扬,眼看着那稀碎的纸屑随风而散,淡道,“人在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倒不如不知情更好。”
知许有些不安,“可是真的能一直瞒下去吗?”
“谁说要一直瞒下去了?”东方月白挑了挑眉,黑眸在月色下带了些许的冷意,“既然她回不得盛唐,那就想办法将她要找的人叫到北凉来就是了。”
知许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主子是想帮公主殿下?为什么?”
东方月白仔细的想了想后,才道,“当初引四皇子入局,她虽是不知情,却也帮了不少的忙,如今也算是还她这个情吧……”
知许惊呆了,“主子,您什么时候也会知恩图报了?”
东方月白扫了知许一眼,“那你又为何会担心苏澄映?”
知许,“……”
他才不是什么担心,他就觉得今晚的话似乎是说得有些过分了,都怪天依消息穿回来的太晚,搞得他现在莫名的心里有愧。
东方月白转身离开,在进门前,瞧了一眼不远处的锦寒,便道,“把人家姑娘打昏也就算了,记得给人家找点什么盖着身子,若是病了,可不好。”
“她钢筋铁骨似的,怎么可能会病?”
知许想着锦寒那张惯来冷森森的脸,梗着脖子嘀咕着,“谁生病了,她都不会。”
东方月白也没再说什么,迈步进了屋。
院子里,忽然安静了下来,知许瞧了瞧不远处的锦寒,虽然有些心不甘情愿的,但到底还是走了过去,脱下了自己的外衫,笼在了锦寒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