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教授并没有彻底喘下那口气。
当红光蔓延到他的腰部的时候停了下来，原因是曹教授终于讲完，再度闭上眼。
一动不动地愈发像一尊雕像，却反而让熔炉停止了对心灵的侵蚀。
但大家都知道，这个情况维持不了多久的。
会议结束后，人群散去，林安被留了下来。张医生先把他拉到一旁小声交代着。
“你尽量让老曹少说话，他的心灵正在和鹿角做斗争，每一次分神都是不可逆转的被侵蚀……”
林安沉默地点了点头。
张医生深深地看了眼林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也离开了院子。
于是院子彻底安静了下来。
风儿吹拂着树梢，让透过树叶洒落在地上的阳光光斑摇曳起来，林安低头看着地砖缝隙里一只在爬动的蚂蚁，看得出了神。
“你看起来并没有怨恨我……”
曹教授缓缓睁开眼，木然地看着林安，“我却觉得对你愈发的亏欠。”
林安摇了摇头，“您是我唯一的师傅。”
曹教授哈哈一笑，莫名地多了点情绪出现，“真好，真好啊~~”
他缓缓地站起身来，双腿和腰部都发出哔哔啵啵的木头折断的声响，二米多高的魁梧身躯，此刻看起来依然雄壮霸气。
他仰头对着天空吐了口气，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我在你体内炼化的东西，是正规鹿角熔炉核心，我希望你不要继承我的鹿角，而是修炼我教你的‘巫师熔炉’，然后彻底炼化它。”
“你可以把它当做是巫师修行巫术得到的那种‘巫术模子’，从自己的真实出发，去凝练出属于自己的熔炉。”
林安点了点头，却有些疑惑，“既然这样，为什么要帮我制造那个鹿角熔炉核心？”
毕竟呼吸法熔炉和巫师熔炉的知识，曹教授都已经教他了呀。
“因为我没有时间教你了。”曹教授微笑地看着林安，这次，竟然是真的微笑。
那种笑容，有着真实人类独有的感觉。
“林安啊，你以为你懂的很多吗？不，其实还是太少太少了，熔炉这个基础都还没有学好呢，更不用说熔炉技艺了。”
“熔炉本身并不是个特别复杂的概念，国内随便哪个猎魔人都可以说出一套东西来，国外也开始在琢磨这个东西。”
“但是啊，林安，呼吸法熔炉也有分好坏的，八种熔炉核心，才是国内乃至全球范围内最顶尖的手法。”
“鹿角、兔眼、蛇身、鱼尾、鹰爪、狮鬃、鲶须。”
“你当随随便便修行呼吸法熔炉，就真能修出这里面的其中一种吗？就能长出鹿角吗？”
林安愣了一下，“龙？”
曹教授笑着点了点头，“是龙，但也不是龙。”
“我们无意于把每一种熔炉核心都修成，然后搞出一条龙出来。”
“事实上，这八种熔炉核心，并不是龙的组成部分。”他的表情极其严肃，“而是我们对龙这个概念的一种解读，我们鹿角学派认为，龙，就是鹿角。”
“当然，比如说兔眼，他们会认为，龙就是兔眼。”
“记住这句话，龙是鹿角，鹿角是龙，鹿角不是龙的组成部分。”
“别以后傻傻地想要每一种都学，给自己凑一条龙出来，那就太愚蠢了。鹿角本身就是一种完整的龙，什么都学，只会潜意识地将自身影响得不完整。”
林安点了点头，别说，还真别说，他刚刚就是有这样的想法。
“这里面有极其深厚的理论支撑，但我已经没有时间给你讲清楚了。”曹教授的声音愈发地轻快起来，腰部上的炼狱红光竟然缓缓地消散，往腿部挤压回去。
他的表情有些严肃，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润微笑，“鹿角，取龙的鹿意，高洁、孤傲、跳脱、敢为人先。”
“所以我们鹿角一直都是修行界的叛逆者、引导者、引领者。”
“我研究的巫师熔炉，它绝对是走得通的，巫师一定能按照这个办法修炼出熔炉。唯有差了一步，那就是熔炉核心的鹿角，并没有办法和巫师的修行方式契合。”
曹教授的声音有些遗憾。
“所以我给你了点捷径，让你拥有一对鹿角，能让你先照着这个修成‘鹿角巫师熔炉’。但是你以后必须研究出怎么让修炼‘巫师熔炉’的巫师，修成的熔炉核心，或者巫师意志，它是鹿角！”
林安有些疑惑，“非得是鹿角吗？”
曹教授很严肃，“一定要是鹿角！”
他见林安不能理解，只能耐心地讲述着，“鹿角是龙，而龙，是我们国内集体潜意识的体现。林安，你身体里流淌的血液，是国内族群的血液，将深刻受到龙的影响。”
“它是你本来身体里流淌的血脉，也不只是血脉。”
“它可以为你抵御外来的侵蚀，比如灵界灵气赋予你的巫师血脉。”
林安惊叹地眨了眨眼，“还有这样的说法！！！”
“你不懂的还多呢。”曹教授有些无奈，“可惜我无法继续为你以后的修行做出指点了，等你以后修成‘鹿角’，可以去我的别墅，地下有个密室，里面有我毕生研究的知识，你可以去看看。”
林安现在就想去看！
不过这显然不合适，老曹还没死了，自己就惦记着老师的遗产，这实在太不应该。
所以……
真是有趣啊，自己身上流淌自己的血脉和巫师血脉。而龙这种象征，是自己血脉而出的东西，可以帮自己抵御巫师血脉。
它似乎是‘身体、心灵、灵性三位一体’中的‘身体’的研究，但又不仅仅是‘身体血脉’。
“熔炉技艺同样是十分复杂的一个知识体系。”曹教授讲述着，“不过既然你喜欢鞭法，以后可以跟大壮继续学。”
“但有一点要注意了！”
“巫术因人而异，熔炉技艺同样如此！”
“巫术是知识的传递和他人智慧的侵蚀，熔炉技艺同样如此！”
“我们不能放弃对这个世界的探索，不能因畏惧而放弃汲取别人的智慧，却也应该知道，我即是我，应该吸收消化后，有属于自己的想法出来。”
曹教授本来就话少，以前就是如此，现在每说一句都很艰难的样子，更是如此。于是他讲的每一句话，都是如此的重要。
林安认真地将每一句话都记了下来。
“况且……”曹教授笑得有些调侃，“国内巫师的生存环境恶劣，哪怕是有巫师学会呼吸法熔炉，也同样是艰难。”
“但只要你亮出一对鹿角，我保证你将会得到最基本的尊重。”
说是尊重，但其实还不如说是国内修行界对鹿角这群疯子的畏惧，被揍怕了。
“你终究是巫师，这对鹿角将是你最好的庇护伞，也是鹿角成员们对你彻底认可的关键！”
这方面就无关于修行了。
总会有巫师想要去兼修呼吸法熔炉的，特别是新生代的年轻巫师，受网文影响，总觉得魔武双修之类的才是最牛逼。
但巫师终究是巫师啊，他们哪怕天资卓绝真的能修成，也是得不到认可的。
反而会因为偷偷修行熔炉而被刻意针对。
比如老刘，刘远谋。
鹿角，可能是国内巫师唯一修炼成功，可以让巫师拥有猎巫骑士身份的标志了。
因为，鹿角猎巫骑士团认可，国内的其他人也就不得不捏着鼻子认可。
能怎么办呢。
曹教授是真的有些撑不住了，讲着讲着，身体又再次弥漫出红光来，这下子，守在门外的张医生就过来赶人了。
“安仔，回去吧，你师傅的话你要记住了，以后……”
他有些哀伤地看了眼老曹，“别跟你师傅讲话了。”
只是，他们俩没有发现，林安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因为，他从两个师傅的鹿角熔炉核心中感受到信息的传递。
——你丫的撑着这口气不是为了准备对付刘远谋吗？把它用在跟安仔扯这些干嘛？啊？你是要死了，我还活得好好的呢！我以后不会教啊！（张医生的鹿角）
——哼！（曹教授的鹿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