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穿着校服，手里拿着一本没做完的习题本，安静地站在爸爸妈妈身后。
她不是死亡后那血肉模糊的样子。
现在的她看起来跟活着的时候没有区别。
“昭昭！”
朱玉红着眼睛上前，想要一把将女儿抱进怀里。
刺骨的冰冷扑面而来，她还没有来得及碰到林昭的指尖，就被迫缩回了手。
这几天，朱玉的眼睛都要哭瞎了。
现在看见女儿，她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外涌。
“昭昭！”
“昭昭，你怎么会从楼上掉下来？是谁把你推下去的啊？”
朱玉哭的声嘶力竭，她好好的女儿怎么就被别人害死了呢！
林志文头发花白，整个人看着像是老了二十岁。
之前笔直的背脊，现在看着好像也弯了。
“昭昭，你别怕，爸爸妈妈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林昭小小的身体背着沉重的书包，就那么安静的站在那里，摇了摇头。
“没有人推我，我是自己跳下去的。”
头顶强烈的灯光打下来，她站在顶光下，脸上的神情被光影模糊。
林志文和朱玉齐齐愣住了。
朱玉失声尖叫，“你怎么可能会自己掉下去！天台上是有防护栏的！”
她以为林昭说的是不小心掉下去了。
然而林昭晃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把背上的书包拿了下来。
“我就是自己爬到了防护栏上，然后自己跳下去的，你们不要再找我的同学，也不要骂我的学校和老师了。”
她低下了头，那张稚嫩的脸上显出与年龄不符的疲惫。
“我好累啊，你们让我休息一下吧。”
她这几天一直飘到老师和同学的梦里。
跟老师和同学道歉。
可是她也不知道老师跟同学原谅她了没有。
她很弱，没什么力量，听不到同学和老师在梦里的回答。
白天老师和同学要上班上学。
她不能打扰呀。
【好家伙，搞半天这女孩真是自己自杀的！学校白挨骂了！】
【我就想知道，那些帮忙发声的主播不会被学校起诉吧？】
【烦死这样的父母了，你什么都不知道，就那里张口闭口学校保护凶手！】
【也不怪孩子父母会这么想，主要是现在的校园霸凌和无良老师太多了。】
【现在的小孩子真的是很脆弱，动不动就自杀，父母生你养你多辛苦啊，你这么做对得起爸妈吗！】
【从你这句话就能看得出来，你不会是一个负责任的好家长，你要有孩子建议关注一下你孩子的心理健康，没孩子建议别生。】
朱玉目光僵呆，木愣愣的看着小小一只的林昭。
她的口大口的喘息着，窒息的痛楚，快要将她整个人湮灭了。
她像是一个不会游泳的人，突然掉进了海里，海水一下一下灌进口鼻。
朱玉失声痛哭，“昭昭，你为什么要跳楼啊！”
她实在是不明白自己的孩子有什么想不开的。
难道是作业太多吗？
林志文失望的摇了摇头，昭昭这句‘我是自己跳下去的让他觉得自己这么多天的坚持都成了一个笑话。
“我和你妈就你一个孩子，你就这么放弃了你的生命，你让我和你妈怎么办？”
他下意识就把责怪的话说出了口。
林昭驼着背，看了一眼林志文和朱玉。
“爸爸、妈妈，我真的活的不开心，我好累。”
“我没想到你们会因为我的死这么难过，对不起，可我真的不快乐。”
每次待在爸妈身边，她就觉得自己难受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可是她又找不到办法让自己快乐。
她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所以她才选择了从学校高楼一跃而下。
可是她没想到这个行为会给学校和老师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早知道她应该选个没人的地方悄悄死的。
“你有什么累的？我和你妈妈供你吃，供你穿，每天辛辛苦苦上班，你只需要每天上学做作业。”
“只是因为不开心，你就选择了跳楼，你有什么事明明可以跟我和你妈妈说的呀！”
林志文痛心疾首。
他又是失望，又是心痛。
他以为女儿遭遇到了校园霸凌，以为是学校保护凶手，不肯还女儿公道。
他连续请了半个月的假，就是为了替女儿申冤。
可结果呢？
结果告诉他，他女儿就是一个自私鬼，她仅仅因为自己不开心，就抛下父母跳了楼！
林昭眼里流出血泪，呆呆的看着自己的爸妈，“你们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不开心吗？”
“我明明和你们说了啊！”
“可是你们从来都不管我的想法！你们从来都没有尊重过我！”
林昭满脸控诉，一瞬间泪流满面。
她以为自己死了就释然了。
没想到在面对父母的时候，她还是会特别不开心。
她都已经死了，他们还在教训她！
林昭抹了一把脸，声泪俱下的诉说自己这么多年的压抑痛苦。
“我六岁的时候，你们带我去了商场……”
林昭记得，他们那天在商场逛了很久。
妈妈买了衣服，爸爸买了鞋。
走到童装区的时候，妈妈拉着她的手，让她去选衣服。
朱玉手里拿着包，在宾客休息区坐下。
“宝贝，选一条你自己喜欢的裙子吧，妈妈给你买。”
“谢谢妈妈！”
小林昭亲了一口妈妈，噔噔噔跑过去拿了一条白色的公主裙，“妈妈，我要这个！”
朱玉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白色小裙子，皱起了眉头，“不行，白色不耐脏，这个颜色你穿不了两次，这条裙子就废了。”
“好吧。”
小林昭有点不舍地裙子挂了回去，妈妈说的对，她确实容易不小心弄脏衣服。
“那我要这个！”
她拿着一条黑色的小公主裙，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
这个好看，而且还是黑色的，黑色就不会不耐脏了！
朱玉又皱紧了眉头，“不行，六岁的小姑娘穿什么黑色，这颜色多老成啊，难看死了，放回去。”
林昭扁着嘴，有点不开心，紧紧的拿着手里的裙子，“可是我真的很喜欢这个。”
朱玉站起身，强硬的把她手里的黑色裙子放了回去，随手指了指旁边另一条粉色的。
“小孩子穿黑色的不好看，你看这个粉色的多好看，拿这个粉色的吧。”
小林昭耷拉下了脑袋，嘟囔道：“可是我不喜欢粉色呀。”
朱玉觉得不可思议，“小女孩子怎么可能不喜欢粉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