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懿宽两腿岔开,四仰八叉坐在沙发上操控手柄,平静又漠然:
“回来了。”
“嗯。”
沈斯年在门口换好鞋,提着蛋糕往屋里走。
客厅桌子上放着几个小蛋糕。
厨房的门大开,依稀能看见台面上放着的东西,就是没看见有人影。
“云茵呢?”
沈懿宽懒洋洋道:
“别叫得那么亲热,她又不是什么好人。”
沈斯年微不可闻皱了皱眉。
没搭理沈懿宽,他提着蛋糕往傅云茵房间走。
原本以为傅云茵是在刷题,走近才发现房间的门是开着的。
再走近,房间里椅子仰面倒地,文具和打草稿的A4纸散落满地。
粉红色的棉质拖鞋桌边一只,门口一只……
整个房间乱七八糟,显然在他不在时,房间里发生了恶战。
沈斯年顿了下,手里蛋糕“啪嗒”一声,倏忽落地。
沈懿宽侧目。
还没来得及偏头查看,脑袋忽然一重,整个人被按倒在沙发上。
“你干什么?!”
沈懿宽挣了挣,没挣开:
“放开我!?”
沈斯年眉心紧锁眸色幽深,压着他问:
“你都干什么了?”
“我什么也没做,她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我只是请她离开!”
“这是请?”
沈斯年用力推开沈懿宽,烦躁起身扯下领带丢去一旁。
他摸出手机拨通傅云茵的电话,“嗡嗡嗡”的震响声恍若近在咫尺。
沈斯年往傅云茵房间走。
沈懿宽狼狈起身,就跟在他身后:
“她根本就不是什么私生女,也不是什么佣人的孩子,她是货真价实傅家的女儿!”
沈斯年没有回应,他已经找到了傅云茵的手机。
手机界面还显示在微信和他聊天的界面框。
“那是傅家!他们能缺什么?现在把女儿送到你身边,能有什么目的?”
“她就是个骗子!你已经被张姝盼骗过一次了,你难道现在还想被骗一次吗?”
手机屏幕中间显眼的几个“小叔叔”,看得沈斯年心烦气躁。
没心思听沈懿宽多说,他绕过沈懿宽就走。
沈懿宽却不放过他,跟着转身喊:
“哥!”
这一声“哥”,直接撩爆了沈斯年心底情绪。
“嘭——”
沈斯年眼眸底下翻涌着过往从未有过的怒气,反手将沈懿宽按在门板上。
“她是什么身份很重要吗?”
“你既然知道她是傅家的女儿,就应该明白,傅家不可能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就贡献出一个女儿!”
“你根本不明白她的处境!”
沈懿宽看着眼前陌生的沈斯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她什么处境,我又为什么要明白?”
“呵……”
沈斯年推开沈懿宽,后退两步转身往外走。
“是,你是不需要明白。但我现在仍然选择把事实告诉你。”
“她私生女的身份是我猜测的,她佣人女儿的身份或许是迫于无奈才说的谎话。”
“我之前只告诉你和她相遇过程,并没有细说其中细节。”
“现在我告诉你,初夏那场大暴雨,她挨打被赶出家门,我的车撞到了她,因为种种原因,我收留她了。”
“这样,你明白了吗?”
沈斯年笑意渐冷。
“她在这里待了几个月,傅家的人从来没有找过,你以为她是什么处境?”
“你现在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赶出去了,你这一身块头,一身蛮力,就用在一个小女孩身上?”
“懿宽,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沈斯年推开门,离去前留下一句扎心的话:
“今天是她生日,十八岁生日。”
门“啪”的合上,整个别墅只剩沈懿宽一个人。
空间瞬息静默下来。
沈懿宽站在原地,高挑的个子因为情绪波动,胸口剧烈起伏。
脑海里反复回荡沈斯年的话:
雨夜,被打,被赶出家门,车祸……
是,听起来是很惨。
可是也不是没有作假演戏的可能,不是吗?
再说了,她什么处境,跟他有什么关系?
她不是十八岁生日吗?
从今天起就是成年人了!
一个人也不可能会出什么事!
沈懿宽尝试编造理由说服自己,可目光落在地板一侧被摔烂的蛋糕,一颗心便再也无法控制的翻涌起来。
之前和傅云茵相处的画面频频涌上心头:
“讨厌鬼讨厌死了!鸡翅要不要吃?”
“唔……沈、咳,沈懿宽!冰箱里没什么东西了,今天就吃简单的蛋炒饭,好不好?”
“喂!沈懿宽,你换鞋的时候能不能把鞋好好放?门口都是你的鞋!”
鞋……
他脚上还踩着傅云茵给他买的那双拖鞋,锯齿鲨鱼外形的拖鞋……
和傅云茵凉鞋一个风格的拖鞋。
这种风格,大概也只有她那种不成熟的丫头片子才会买吧?
越是想的多,脑海里傅云茵的模样就越是清晰。
尤其是他蛮横将她推出家门,她那时双眼含泪满是惊惧的模样仿佛已经刻进了脑海里。
浓烈的愧疚和罪恶感不断翻涌,沈懿宽薄唇抿起,简直想扇自己耳光。
他都做了什么?
傅云茵……
傅云茵!
“可恶,臭丫头!”
沈懿宽脸色突变,一咬牙关,紧随沈斯年身后冲出家门。
白天盘旋近郊空中的积雨云兜来转去,已经漂浮到了城市区上空。
淅淅沥沥的小雨绵密下着,逐渐往中雨大雨转变。
地上很快凝积起水洼,暗淡的人行小道上,沈斯年极速跑过。
一句“傅云茵”卡在喉咙里没喊出来,沈斯年就已经看见找了一路的人了。
昏黄路灯下,公园里布置热闹的儿童玩具设施旁。
傅云茵身上睡衣被雨淋得透湿,正低着脑袋,以颓唐的姿态坐在秋千上。
悬起的心渐渐落下,沈斯年又莫名觉得揪心起来。
努力平复急促的呼吸,他缓步走了过去,口吻不禁也软和了下来。
“茵茵……”
小姑娘肩膀颤抖一下,没有动。
沈斯年又走近了一些,才发现她赤着脚,脚上都是一道一道的红色划痕。
那瞬间心情难以言喻。
沈斯年喉结上下滑动,身上西装被雨水淋湿。
平时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也不再整洁。
一如初见傅云茵那晚的狼狈。
他微微躬身,愧疚的在傅云茵跟前蹲下身。
“是我没跟懿宽说清楚……”
修长如竹又白皙得过分,昏暗灯光下甚至显得泛青的手,轻轻扣住了傅云茵的脚踝。
“我替他向你道歉。”
他将她脚底细碎沙砾轻轻拂去,嗓音低哑忧伤又十分诚恳:
“先回家,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