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森在柜台处给了钱，平静的跟着巴克坐下，淡淡道，“你认识我？”
“一个治安官，认识通缉犯，好像并不值得惊讶吧。”
巴克笑着排开酒坛子上的封泥，抬起头猛灌了一口，继续开口道，“很多人都想找到你，太子，秦王，甚至包括了陛下，就连向来不插手俗世的教会都派了人。”
“教会？”
卢森皱起眉头，他没听说过。
待察觉巴克眼中的诧异，他才猛然清醒过来，“我忘了一些人，也忘了一些事……”
巴克诧异的瞪大眼睛，随后恍然大悟的轻笑一声。
“难怪，我就说你没道理不认识我。”
卢森平静的端起杯子，“以前归以前，现在归现在，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卢森，一个不记得前尘往事的孤魂野鬼。”
“巴克。”
巴克也端起酒杯，“新城长官麾下排第一号的治安官。”
“喝了这杯酒，我交你这个朋友。”
卢森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淡淡开口，“我想要知道我是谁，为什么太子，秦王，甚至是陛下都在找我，我还想知道教会是什么。”
看着卢森，巴克的神情无比复杂。
在整个大欧洲古制，受过来恩特恩惠的人很多很多，多到隐隐有些数不清的感觉……
但是来恩特死的时候，只有一个人站了出来，这个人现在被发配到岭南去了……
巴克叹了口气，虽然来恩特对他没有什么恩惠，但是他敬佩来恩特的为人。
看着卢森的眼睛，他神情略显复杂，“很多事，不知道才能过得舒服。”
“但是会不安。”卢森补充道，“我经常夜半梦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流泪，我经常看见一个身影，却叫不出他的名字，就连月光，都会让我心中恐惧……”
“你有没有想过，你之所以会忘记，是因为你自己想要忘记？”
巴克苦笑一声，“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过日子吧，寻常人想要忘记一些烦恼，却怎么忘也忘不掉，你已经算是幸运的了，能忘就忘了吧。”
卢森沉默，然后拿出了自己的匕首放在桌子上。
他直勾勾的看着匕首，微微有些失神。
“它一直在提醒我去寻求真相……”
“那是你的错觉。”巴克肃穆道。
“不！”卢森摇头，闭眼，“不是错觉。我甚至不知道我这一身武艺怎么来的，但是每当我握住它，却总能感觉它想要刺点什么……”
说着，卢森张开了左手，将匕首贴在左手上，轻轻一划，便是一道血痕。
而他的左掌中，类似的血痕密密麻麻，不下数百道，有新有旧。
“我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让我做出这样的事情，我有些好奇，也有些想要试一试……”
“什么意思？”巴克皱起了眉头。
他的目光落在卢森时的掌心处，心中竟隐隐有些同情，但更多的，还是不解。卢森笑了，“你不是问我有没有想过，会不会是我自己想要忘记这些事情吗？”
随后卢森点头，“我想过，不仅想过，我还知道，人在受到极大的情绪刺激下，才会导致失忆，虽然你听不懂，但这其实是大脑对人的一种保护机制，但同样的，也是一种抗争。”
“抗争？”巴克瞪大眼睛。
卢森再次点头，“如果说没有失忆的我是一只打出去的拳头，是一把砍出去的刀，那么这个拳头，这把刀，用力已老，失去了破局的可能性……”
说着，他攥紧拳头，缓缓的收缩……
看着巴克，他一字一顿道，“拳头，要收起来，才能有力气打出去，刀也是一样的。”
巴克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所以，你之所以看见那个背影，之所以流泪，之所以会恐惧月光，都是因为没失忆的你在警示你自己，拳头收起来还要打出去吗？”
卢森平静的看着巴克，无言的点了点头。
“呵！”巴克哼了一声，笑着摇了摇头，“荒谬，简直荒谬！闻所未闻！”
于是卢森不再说话，他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重新端起了酒杯。
“喝了这杯酒，我们就不再是朋友。”
卢森的神情很认真，他是一个说到就一定要做到的人。
巴克看着酒杯，又看了看卢森的脸，沉寂的叹了口气。
“教会是宗教的，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但是教会宫主教皇真的很有名，他派出他的师侄副教，目的是把你带回教会去。”
教皇，副教。
卢森对这两个名字很熟悉，孤儿院最不缺的就是关于两人的野史小说。
不过既然是两个传教士，应该打不赢自己。
卢森很自信。
巴克看出了卢森的自信，轻笑一声道，“你别小看他们两个，盛名之下无虚士，教皇我暂且不提，关键是副教，我听人说，副教三岁就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被带入教会，已经二十年了，原本还没到他下山的时候，听说是专为你而来……”
“传教士的天赋，是算命么？”
卢森轻笑一声，将杯子里的酒泼洒在地上。
随后他起身，拿着房间的门牌走向楼上，身后巴克没动。
一个没说对方想要知道的事情。
一个知道对方不会再说了。
这样也好，自己可以慢慢查，也不至于遗漏一些细节。
回到房间，褪去衣物，卢森躺在偌大的浴桶里，懒洋洋的闭上眼睛。
满身的疲惫悄无声息的融入温水中，渐渐的消失了踪迹。
水雾氤氲，卢森混混欲睡。
直到某一刻，他陡然睁开了眼睛，不紧不慢的起身开始穿衣服。
衣服穿好，门也恰到好处的被推开。
巴克皱着眉头走了进来，“来人了，你去我房间里躲躲。”
卢森想了想，却没有动。
他嘴唇轻启，“如有人隐匿知情不报者，与犯人同罪。”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只有我的房间他们才有可能不查！”巴克神情有些紧张。
卢森缓缓的穿好衣服，将匕首拿在手上把玩，坐在凳子上，正对着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