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壶酒。”
柜台后的掌柜抬起头扫了卢森一眼,先看脸,再看手,最后看向了卢森的腰间。
看完,他才接过酒壶,懒洋洋的转身打酒,嘴里嚷嚷,“一壶酒,五枚钱。”
卢森没有理会老板,摸出两枚银币排在桌上,“我只有两枚。”
老板打满了酒,笑吟吟的回过头,“我听见了,你身上起码有好几十个银币。”
“但我不傻。”
卢森冷哼一声拿过酒壶,转身找了个没人的桌子坐下,嚷嚷着,“来一叠小菜,一叠肉。”
“有点意思。”
老板眯着眼睛笑了,仰起下巴示意小二去给卢森上菜。
卢森端正坐在凳子上,自斟自饮,耳朵却听着周遭人的谈论声。
有人说起青楼花魁,有人说起江湖轶事,大都是些没用的信息。
就在这时,一个人拉开门帘走入进来。
他身上一件雪白的披风,鼻梁高挺,眼神凌厉略显倨傲。
他站在那儿,却好似站在山头,俯瞰酒肆里的一切,就连酒肆里的谈论声都压低了不少。
随后他走向柜台,声音干净利落,“一壶酒,四两牛肉。”
“一壶酒十枚,四两牛肉得四百枚。”
老板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男人解开披风,随手挂在旁边的架子上,撩起衣服下摆,
他丢下五串,径直走向卢森。
此时的小二已经上菜,卢森拿起筷子细细品尝,不经意间,看见男人耸动的喉结。
卢森见状笑了笑,等到男人的一壶酒与四两肉送上桌,看见男人拿起了筷子,他这才轻飘飘开口道:
“出门在外,人心险恶。财不外露,才能活得更久。”
男人诧异的抬起头,然后缓缓的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这时,旁边酒桌上的三个虬髯大汉听到卢森的话,拍桌而起,卷起衣袖来到卢森身边。
“小子!你爹没教过你什么叫做话只说三分么?”
于此同时,啪啪啪的几声连响,坐在门口的酒客已经抱起门板,将酒肆的大门封死了。
白衣男人显然是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他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杜宪自顾自的饮酒,吃菜。
直到刺啦刺耳的声音响起……
站在卢森身后的虬髯大汉正在拔他腰间那劣质的刀……
随后……
嘶嘶……
拔刀的虬髯大汉脖子上出现了两个窟窿眼,血液从窟窿眼里滋了出来,喷射在卢森的头发和后背上。
卢森就好像没有察觉一般,用沾了人血的筷子继续吃肉。
旁人瞪大眼睛,他们竟没有一人看清卢森是如何出手的。
靠近卢森的两个虬髯客蹬蹬噔连退三步。
见状,白衣男人一愣,缓缓伸出手探入怀里。
他也要出手了么?
老板眯起了眼睛,缓缓的走上前来。
但白衣男人却掏出了一沓沓的黄纸,黄纸上全是一张张的人脸相。
他不断的翻阅着这些黄纸,随后抽出了其中的两张,放在了卢森的面前。
“这个人值五百个银币,归你了。”
然后他掏出了一块腰牌。
“大欧洲古制新城长官座下大治安官巴克查案!闲杂人等都别乱动!”
卢森微微眯眼。
他居然看走了眼。
面前这个男人居然是一个治安官。
更让卢森惊讶的是,酒肆的人听了巴克的名字,明显愣了片刻,旋即四散而逃。
有人朝后门奔走,有人朝着前门窜去。
巴克却不慌不忙,手一抖,手里多出一根铁链,横甩出去,拦路的桌子直接劈成两半,拦路的人被锁链缠上,甚至能听到骨节断裂的咔擦声。
他的手劲很大,一抛,一扯,便能拉一个人到身前来。
卢森终于叹了口气,他缓缓的放下了酒杯。
缺钱的不止是巴克,还有他卢森……
……
山城地处大欧洲古制北部,建筑却显得有些拥挤。
往往大风一刮,在狭小的巷弄里,就显得尤为激荡。
街上的人有很多,此时大都双手抱胸,站在酒肆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
直到某一刻,酒肆里动静全无。
咔擦声响起,好像有人打开了门板,率先走出来一个身穿白衣的男人,只是此时的男人,身上的衣服上到处都是鲜血,斑斑点点,如同泼墨作画一般。
门内还有一个青年,正自顾自的喝着酒,吃着菜。
但是看到青年的身边,街上的游侠们倒吸了一口凉气。
尸体叠在一起,一个个死相极为惊恐。
这样的恐怖环境下,青年竟还有心思饮酒。
随后青年伸出了筷子,看着筷子上的血皱起了眉头,丢下筷子,把桌子上装满筷子的竹筒拿了过来,这才发现,竹筒里面侵泡了小半的人血。
“吃个饭都不安宁。”
卢森皱起了眉头,正要起身,猛然看见了桌子上的黄纸,这是白衣青年递给他的。
“你东西忘拿了!”卢森招呼一声。
白衣青年并没有回头,他只是摆了摆手,“送给你了。”
于是卢森拿起了桌子上的通缉令,这才发现,这里有两张。
第一张是他杀死的第一个虬髯大汉。
翻开来,他看见了第二张。
第二张画着一个青年人,相貌俊逸,眼中好似有星河一般。
“卢森,齐州章丘人氏。”
“此人本名杜德俊,充入奚官养马逃走,杀死锦衣卫十二人,治安官五十余人。”
“如有人拿得此人赴州告报,给赏一百贯。”
“如有人隐匿知情不报者,与犯人同罪。”
卢森收起通缉令,但门外却不见巴克的踪迹。
他叹息一声,拿上了自己的酒壶,走之前,还在门口的酒柜上抱了两坛子,又把柜台的抽屉砸开,将里面的银币尽数装进袋子里,这才走出酒肆。
找了一家客栈,卢森径直走了进去。
面对他浑身的血渍,客栈往来人神色如常。
卢森来到柜台处,“一间上房。”
随后,他再度听到巴克的声音。
后者洗去了满身的尘污,清爽的从楼梯上下来,淡淡道,“我若是你,便是山城都不敢久留。”
说着,他从卢森怀里拿过一个酒坛子,嘴里啧啧两声,“锦衣卫啊!那可是陛下的亲信,是精锐中的精锐,锦衣卫你都能杀,果然不是一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