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狮并不认为自己错了。
他觉得，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哪怕他心里很明白，他正在帮助的，是曾经作恶的恶人。
但是在他看来，哪怕是作恶，也应该按照律法办事。
他看着赵平，语气十分的凝重。
“当场追杀出去，在我看来，和隔一天追杀出去，没有任何的区别。”
“按照大江律令，做出这等凶残的案子，在牢狱里，关押最少得二十年起步吧。”
“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他们已经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表，这才是法律应有的作用。”
“难道他欺负了人，就应该去死，活着的人，做了一点错事，就什么都不用负责吗？”
他觉得不公平。
赵平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或许他觉得松狮是错的。
但是有一点，松狮没有说错。
还手的时候把人打死，和把人赶走之后，追出去把人打死，这是两回事。
他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连百姓都议论起来。
“老实说，这种人我还是觉得该死，不过大江的律令都说清楚了，律令总不是错的吧？”
“老实说，他们有罪，但不致死吧？”
“或许他们本身就应该死，反正在我看来，他们就应该死。”
百姓也是议论纷纷。
道县的这个案子，最近可是引起不少人的议论啊。
听到这话的赵平，一时之间，更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张之昂走了出来。
他看着面前的松狮，往前两步，挡在了赵平的面前。
他大声开口道。
“肃静！这里是公堂！”
众人顿时不说话了。
师爷在公堂上说话，是有权利的，因为他算是县令的住手，帮忙辅佐县令做一些事情，都是很正常的。
此时的张之昂就挡在县令面前，看了看外面的百姓，缓缓开口。
“你们说的什么，我都听明白了。”
“这位松狮，你觉得，法律的作用是什么？”
松狮深吸一口气，“公平！”
“对谁的公平。”张之昂微微一笑。
松狮轻笑一声，“当然是维护弱者的公平！”
“天真。”张之昂轻笑了一声。
法律这个东西，拿出来，就根本不是为了维护弱者的。
原因是什么？
原因是有钱有势的人，丝毫不会介意这些！
他们就算是犯了法，也有一百种一千种办法解决麻烦！
但是公平，放在这里，的确还是有必要的。
因为这个案子关注的人很多，除此之外，这个案子，本身就是两个没什么后台的团伙打官司，双方都很激动。
张之昂此时微微抬头。
“是，你说的是公平，那就用你的公平说话。”
“在我看来，当时冲出去，和隔了一天，甚至是一个时辰，半个时辰冲出去，那都是不一样的。”
松狮冷笑，“你又想诡辩什么？”
张之昂微微摇头。
“这并非是我想要诡辩。”
他站在公堂上，看着所有人。
“你们自己去想，深夜里，一伙人冲进你们家里，还要当着你们的面，侮辱你们的妻女。”
“在这种1情况下，是个人都得愤怒，这愤怒，是理所当然的，除开愤怒之外呢？”
“是害怕。”
“什么是害怕？”
张之昂问道。
但是现场能作答的，却一个都没有。
张之昂不在乎。
他看着所有人。
“害怕，就是你担心他们伤害你的亲人，破坏你最想保护好的家庭。”
“害怕，在你拿起刀子的那一刻，就化作了你的勇气，他想要拼一次，哪怕是死了，你也不会后悔，不会遗憾。”
“害怕，加上愤怒，是什么呢？”
“这就是，哪怕是把他们赶走了，也要追上去，确保他们不能继续对你进行伤害！”
“因为在你拿起刀子的那一刻，你就明白了，要么就是你死，要么就是他们死，你是打算牺牲了这条命来保护家人，他们跑了，但是你的害怕和愤怒还在！”
“在这种情况下，我想要知道，他的选择错了么？”
“又或者说，你们确保自己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我来告诉你们，在你们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想法，和他们的想法，必然是一样的！”
“这些坏人如果不死，你们凭什么能放松下来？”
“所以我认为，他追出去，杀死别人，这是人之常情，他只有彻底的震慑，或者说杀死他们，自己才能感觉到安全！”
听着张之昂的话，松狮顿时冷笑起来，“我觉得你说错了！他难道就不能报官吗？”
“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话了。”
张之昂转过身看着松狮。
“很简单的道理，他在遭遇如此之大的变故的时候，他不会去想自己要做什么。”
“但是！如果隔了一个小时，隔了一天，他还是想着报仇，那就不一样了，那他的确该受罚！”
“说白了，我个人的想法很简单，在防守，保护自己的时候，在那种愤怒和恐惧的心情下，一个人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我都不觉得奇怪。”
“但是！”
“如果期间有冷静的时间，哪怕只有一个小时，他还是只想着报仇，那就是法律的悲哀了。”
“我之前问你，法律的作用是什么，你说是公平。”
“我想要告诉你的是，法律并不能给人带来公平，就好像，哪怕是朝廷，是当今的陛下，也没有办法抹平一个人受到的伤害。”
“什么意思呢？”
张之昂微微一笑，“意思很简单，就算是律法，也没有办法彻底的抹平罪犯犯下的错误，这本身，也只是一种修补，事后惩戒的作用，那么惩戒的意义是什么？”
张之昂眯起眼睛，“惩戒的意义，就是在于，让犯错的人，或者让一些心怀不轨的人，绝了犯罪1的心思，这才是律法的初步目的，我说再难听一点，一个无辜的人，甚至是一个受害者，如果因为被人欺负，还手杀了人而入狱，你觉得这公平吗？是不是他们，以后在面对贼人的时候，还要问问对方，我防护自己的时候杀了你们，犯不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