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安静,也不是全然如此。
唯一能叫齐昱有反应的,就是看着兵部大臣走进来,抑或是有与边境相关军报的时候。
一般这种情况,就能够看见齐昱很是严肃地站起身来,然后一步一步挪得越来越近,恨不得凑到跟前儿去贴着听。
大军已然到达;
大军已然驻扎在边境城内,与边境守军会和;
大军已然开始交接准备换防;
与边境相关的军报并不算多,毕竟在外只道是换防,并非战事,因而除却到达会和,并没什么过多的消息,但齐昱还是每日里坐着。
如此,直到那一日兵部大臣匆忙赶进大殿内呈上军报的时候。
齐昱见到来人就已然放下了手中的书册抬头去看,从进门儿到站定,眼神一分不错的盯着。那大臣也早已习惯,俯身一拜,待皇帝开口免礼之后,又冲着齐昱略一俯身抱拳。
“陛下,边境传来消息,许大将军之女许安安随军时负伤,情况不明。”
应声,一旁只听得一声闷响,齐昱站起身,手上许安安送他的木头狗崽子还攥着,声音的来源原是书册的掉落,而他面上霎时间苍白可见。
“你方才说什么?”齐昱立在原处,一字一顿地问话。
明明是听清了的,可是忍不住还要再问一句。
前来传话的大臣也是一愣,垂首间为难尽显,可还是重复道:“许大将军之女许安安负伤,情况不明。”
“胡说八道!安安功夫那么好,而且不就是换防吗?怎么可能会负伤!还情况不明!什么叫情况不明?情况不明那就赶紧去明了啊,跑了来在这儿动动嘴皮子有什么用处!”齐昱脚下发软,可歪歪扭扭地还是走到那大臣跟前儿,最后那一步顺势蹲了下来,死死的攥住那人的肩膀让他动弹不得,随即从他的眼中看到了肯定,这让他当即沉默下来。
“六……六王爷……”兵部大臣从未见过齐昱这般,加之因着这人的身份,自然生了几分惧怕,下意识地看向身后的皇帝求助。
皇帝看向齐昱的背影,微微蹙眉,半晌方才轻声开口道:“齐昱。”
不言自明,是提醒的意思。
“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齐昱忽然松开那人站起身,只是淡淡一句,连头都没回,便转身离开了大殿。
站在殿内的二人一前一后,看着齐昱的背影,惊讶之后多少觉出了几分萧瑟。直到见他走远了,一旁的大臣方才忍不住开了口。
“陛下。”
“嗯?”
大臣咽了口唾沫,方才惊魂未定,这会儿才刚刚敢喘个气儿,说话都听得出的虚弱:“六王爷这是信了?”
“你说呢?”皇帝挑眉,瞧着很是笃定的样子,实则也是有些拿不准。
大臣原本自觉这个理由很难叫人信服,故而皇帝与他提及时,他很是犹豫了一番,也想好了若是齐昱没信这话儿,自己又该如何解释。
毕竟换防就能受伤这种事情很是少有,且军报这种东西千里迢迢传到京城,必然是确定的,针对个人情况不明这种话儿若是放在平日里,莫说到皇帝跟前儿,怕是在自己这处就要狠狠被打回去。
但从目前看来,方才这位六王爷对此是信了的,且是确信。
“只是这样骗六王爷会不会不大好?如果六王爷知道了,以他的性子怕是要大脑一场的,到时候……”大臣想到往日里关于齐昱的传言,多少带了几分惧怕,毕竟若是找起来但话一出口还没说完,就被皇帝瞥了一眼,当即又低下头去:“老臣也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他爹,他是我亲儿子,这话还用你说,我不心疼难不成叫你心疼呢?好好的小子,平白瘦了一大圈儿,每日里也不说出去逛逛,就忙着坐在这儿读书,哪里还像个纨绔子弟的样子。”皇帝作势叹了口气,恨得咬牙切齿:“就是许忠和许安安那父女两个,不叫人省心,所以我这也是没法子的法子,与其叫他每日里在这儿等着,倒不如直接把他打发了去,我还能落个眼里清净。”
大臣见状自也不敢多问,只能暗自想着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连忙笑着应声道:“陛下说的正是。”
皇帝闷哼了一声方才落座,蹙眉问道:“黄壁呢?到京城了吗?”
“是,昨儿夜里到的,已然让人安排着看管住了。”大臣上前道:“黄将军说,想求见陛下。”
皇帝微微点了点头:“把他带过来见我。”
半月之后,当齐昱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到许安安所在的边境大营时,众人只当是有人擅闯,刚要围上前去动手,齐昱当即拿出从大皇子拿出得了来的令牌,高举在头顶,一边叫嚷着“看看看”,这方救了自己一命,一路被带到许忠的营帐内。
营帐里头许忠正在听人回话,得知外头有人拿着大皇子的令牌,一时蹙眉,毕竟也没听说皇帝遣了人来,却也是连忙起身叫人去请。
而被人带进来的齐昱在见到许忠的那一刻,先是愣了愣,随即冲上前去狠狠抱住,话也说不清楚,只忙着痛哭流涕。
许忠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黑得如同煤炭一样的人儿,只剩下一双白眼珠子,且还是通红的,一时都没认出来,本能的刚要掏出剑来当是刺客,好在面前的煤炭先一步开了口。
“岳父大人……”含了口鲶鱼似的囵吞,那声音极是委屈的。
许忠闻声蹙眉,手中的剑先是下意识地背到身后,一面想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来叫自己岳父大人,再一细看,当下震惊道:“六王爷?您……您是六王爷?”
“是我,是小婿,岳父大人,正是小婿啊。”齐昱拼命抬着脸让许忠能够看清,一边点头,一边满脸眼泪鼻涕地往许忠的衣袍上蹭:“岳父大人,小婿可算找着您了,您都不知道小婿这半月里过得当真……心如刀绞的啊岳父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