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许安安自觉这逃得很是委屈。
如果先头看不见便罢,毕竟偷摸跑了去西境是自己的不是。但方才分明见了许忠见到笪礼时那般温和的模样儿,与见到自己时完全不同,当下自然不服。
明明自己和笪礼做的是一样的事情,笪礼若立了功,那自己也是个立了功的。毕竟都是一样的跑了去西境,一样的帮了赫连融,一样的拼杀,她还比笪礼来回多跑了那么一趟,怎么笪礼就能名正言顺的得一句辛苦,自己这边就跟落了水的狗似的很没气势。
只是虽这样愤愤地想着,许安安脚下步子却也没停,直到钻进自己的帐子里头方才大口喘着粗气,一面扶着桌边坐了下来,脑中当即想到许忠刚刚虽没看向自己,却站在自己身边一瞥的那个眼神,不自觉地抖了抖打了个寒颤。
许安安的营帐与许忠的离得并不算远,甚至透过窗缝,许安安都能清晰地瞧见许忠领着黄壁走了进去。可是纵使再近,她也很难听见二人在里头聊了些什么,自觉也没这个胆子偷偷摸摸跑到门前。
而事实证明许安安往日里虽然在许忠面前骄纵了些,但遇到大事儿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些害怕的,故而刚刚一肚子的问号愣是连个头都没敢开,只能在这儿撕着干涩的嘴皮仔细回想。
如果说从方才许忠的表现来看,他对于这件事情看起来并不惊讶。如果说黄壁的事情他知晓,她并不觉得意外,但是笪礼,从一开始看起来就是黄壁的人,到了后来他在西境所说的那些话,让许安安觉得他应当又是西境的人,可如今看来许忠好像对他也是知道的,且十分相熟,尤其在大营外自己同黄壁下马车的时候,笪礼带来的也是许忠的人,将黄壁的人一应都遣了回去,想来若不是许忠默许,那必然也不能成行,那难不成他又是许忠的人?
念及此,许安安下意识的觉得有些心惊,愈发觉得这个笪礼自己还是莫要过多好奇,敬而远之来得好。
许忠在这件事情里面起的是什么作用,笪礼跟他又是什么关系,难不成他们早就知道黄壁的事情?还是说就连西境的事情他们也都知道?可如果笪礼真的能跟许忠到了里应外合的地步,那他们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难不成比自己认识笪礼的时候还要早?
许安安想着想着就觉得这脑袋里头许多事情缠在一块儿,越是想得多,越是一团乱麻,一时忍不住空空对着外头挥了挥拳头,顿时有一种所有人都知道,只把自己蒙在鼓里的感觉。
或许是这两日没睡的缘故,许安安原是想瞧着那边的情况,但凡能插个空子,自己也好去找许忠问个清楚,没成想趴在桌子上没一会子就开始眼皮子打架,加之这帐子里头暖暖的,她想着想着脑袋就不大清醒,很快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当许安安再醒来的时候已然是晚间,帐内一片漆黑,外头巡逻的兵士举着火把来回走动着很是清晰。
这让她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随即方才想起这是在齐国,并非西境,没人会骑马来追杀自己,自己也不必小心翼翼地躲在哪里猫着不动弹,于是没来由的安定。
许安安站起身,揉着早已僵住的脖子探了个头,只见许忠的帐内亮着蜡烛,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个情况,犹豫间看一眼又缩回来,来回几次,再在自个儿的营帐里头转了几圈,最后着实忍不住,索性推开自个儿的门走了过去,只听见里头隐约传来人声,是许忠和黄壁。
隔着营帐只听得是二人的声音,但想要再听清什么却只是闷闷的,许安安心痒,刚要凑过去,里头就传来一声轻咳,无论是不是对自己,都让她当即跑得跟兔子似的,落荒而逃,连个头都没敢回。
等到许安安终于敢回头看上一眼,见的确没人跟着自己之后,方才喘着粗气停下步子,暗自想着自己应当很不是个适合做细作的,否则恐怕事情还没做上两件,倒能先把自己吓得半条命不见。
而再一抬头,不远处正是笪礼的营帐,一时许安安剩下的半条命又惊掉了小半条。
里头的烛光隐约能透出人影,许安安想到方才笪礼一身是血的样子,怔怔地站着自觉不该进去。
毕竟在西境的时候自己着实是被他骗得团团转,想到司徒褚,许安安心下更是一酸。可自觉审时度势,生怕当真小命不见,故而那会子自己也很不好多说什么,也算借着帮助赫连融的缘故,一报还一报,并不算亏欠。
如今回了齐国,许安安也就没什么好跟他再有什么交集的理由,这也是原先的打算。可没成想多了黄壁这一出事情,一时好像又欠了人家不少。
犹豫的功夫,只见笪礼的营帐里头,军医拎着药箱走了出来。
许安安下意识地想要转身避开,装作不经意的样子。
但是许安安不知道的是,此时大半个军营都已然私底下传开,说是笪礼都是因为救许安安受的伤,这会儿无论是好奇也好真心也罢,军医一瞧见许安安来了,心下愈发笃定传言为真,忙不迭地就迎了上来。
“安姑娘。”军医微微俯身。
许安安一听是在叫自己,故而想要装作不认识都不成,只能深吸了一口气强作镇定的回过身问道:“嗯,那个……我是想着来问问,笪军师的伤势怎么样了?就……瞧着里头在忙,想是不好进去,所以……那个……就准备先回去,等会儿再来的。”
“军师失血过多,加之原本身上就有伤,瞧着还是刀伤。”军医不疾不徐地回话,有意在先头说得严重,随即又话锋一转,一边忍不住去观察许安安的神色:“不过许姑娘放心,若是放在旁人身上怕是要歇个十天半个月的,但方才瞧着军师身子底子也好,应当多休息几日就无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