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许安安由侍女伺候着换了衣裳,刚要出门,只见顾荣端着茶盏步入。
顾荣方才进门前便听方才那侍女很是慌张地说王妃并未换上那身红的,好像见了还不大高兴的样子,虽不解,仍定神将茶盏双手递上道:“王妃请用茶。”
许安安心下不悦,但毕竟这不悦的对象并非是顾荣,因而还是强忍着心绪伸手接过后低头茗了一口才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王爷那边就劳烦顾叔了。王爷若问起,也不必跟王爷道是我送了回来的,只说大皇子那边的人就是。”
顾荣见许安安截然与方才两个样子,犹豫了一下问道:“王妃您……可是不喜欢红色?”
许安安外行的步子一顿。
“老奴不知,只是原是王爷说在将军府看见您穿红色,很是好看,因而从将军府回来之后依着先前王妃量身的尺寸叫内务府准备了好几件,连各样配饰都是齐全的,所以老奴方才会让侍女去拿了来。”
“王爷准备的?”
“是。”
许安安回过头,这方恍然意识到是自己误会,还以为小丫头拿错了衣裳,当是齐昱原先的哪个相好在府中留下的,顿时只觉得自己想得太多,面色当即缓和了些许,抿了抿嘴角解释道:“没有,我只是怕那身太过张扬,回去叫父亲看见了,难免要多问上几句,不大好解释,并非不喜欢。”
一边说着,一边往回走了两步。
“是老奴考虑不周,还以为老奴给王妃备茶的功夫那侍女做事不妥帖。”顾荣这方略放心了一些:“王妃可尝出来这茶?老奴听说,是您在将军府上给王爷喝的茶。王爷前儿从将军府上回来的时候说在您那处喝的茶极好,想来是王妃往日里喜欢的,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因而叫老奴找了许多来叫他尝,前日里才找到的。”
“嗯,尝出来了。”许安安方才为敷衍根本没吃出什么味儿来,只得讪笑着转了话头看向这一地的木屑:“顾叔,这些是做什么的?”
“老奴也不大清楚,只听说是王爷想给您做一个会转的靶子,这样您练飞镖的时候就不会觉得太过枯燥无趣。前儿王爷自个儿连夜画了图纸,叫老奴寻了木匠来,只可惜王爷与他们解释了半晌,那些人也不大能明白,更没见过,叫王爷发了好一顿的脾气,骂他们一点儿用处都没有,便索性自己学着做了。”
许安安仔细瞧了一眼那圆盘很是不敢相信这些是齐昱做的。
“您说王爷从前哪里做过这些,因而刚开始费了好些木头,手也割破了好几道口子,如今很是熟练了许多。这些日子王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都是在府中做这个来的。”顾荣看出许安安的惊讶,一边说着还不忘叹了口气:“老奴也劝了几回,只是王爷说了,这是送给王妃的礼物,与从前那些个金银首饰的不同,是想给王妃您道歉用的。他说他惹了您生气,因而非得是要他自己做的,这方显得诚意。王妃您……瞧瞧?”
许安安听着顾荣这一番话,再念及自己从进府到此时他的所做,不禁失笑:“顾叔您将我领进来,又叫我看见这些,还与我说这么多,多少是太故意了点儿。更何况若这是王爷准备送我的东西,您倒先叫我瞧见了,不怕王爷不高兴?”
顾荣转身走到桌前拿起一册本子双手递到许安安面前:“王妃请看。”
许安安打开本子,只见上头画的是个女子正低着头打盹儿的样子,下一页是一手拿着一块儿点心鼓着腮帮子笑眯眯的样子,还有半蹲着面前摆着个药罐子的,抑或仅仅是一张脸,或冷着脸或不耐或生气的。
顾荣看着许安安翻到了末页,这方轻声解释道:“这是王爷画的您,都是您照顾王爷的那一月里的时候。王爷一直想着送给您,但又怕想起那些日子他骗了您,所以不喜欢。有一回都带去了将军府,当天晚上还是带了回来。”
许安安这方想起那会儿齐昱枕头底下好像的确有这么一本,但是那会子她并未在意,毕竟每日里都在担心他今儿吃了多少,又该什么时辰喝药。
“那会儿他装病……您也知道?”
“知道,老奴几回也想跟王妃说,只是看到王爷每日里即便您不在还强忍着把药喝下去,只是因着心虚,那副苦得皱着脸的样子,又觉得舍不得。”
许安安瞧着顾荣颇为无奈,只是想到齐昱苦着脸的模样儿,心下这气儿也消了大半,忍不住低声咕哝:“王爷孩子气,您不劝着些,怎么倒还也陪着他。”
“老奴自认活了这么些年,也没做过几回这样的事情,所以那几日见着王妃都忍不住躲着走。”顾荣笑着叹了口气:“王爷自小身子就不大好,圣上每日里公务繁忙自然顾不得他,皇后娘娘虽尽心,却也后宫诸事缠身,大多时候都是嘱咐着太医,哪怕是陪着王爷说说话也是难的,因而王爷身边便大多都是宫人伺候。众人都说王爷性子怪,其实一个孩子,每日里身边只有见到他时陪着小心的宫人,几个哥哥姐姐纵使来了也是与他说今日在课上如何如何,今儿要去哪里玩了,又吃了什么。到了他这儿,今儿出回门儿吹了风,夜里就能发热,如此又是一月,这心里头自然不痛快。可是这回不一样了,他身边有王妃您。会在他皱着眉头不想喝药的时候劝他,也会给他准备蜜饯,还会给他喂饭陪着他说话,这些都是他从前没有过的,也是旁人给不了的。”
许安安静静听着。毕竟若是顾荣不说,她再不会知道。
“老奴在王爷身边照顾了这许多年,总归忍不住,想要再为他做些事情。”顾荣微微垂首:“老奴不敢推诿,今日这番是故意,只因老奴生怕王爷藏在心里不敢与王妃说,王妃便不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