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邰谙窈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她掐了一把指尖,臊红着脸,恼声:
“皇上!”
昨日她请安回来后会休息,答案不言而喻。
某人明知道答案,还在装模作样,根本就是故意的!
时瑾初偏头看她,她略白的脸色因羞恼飘上些许绯红,杏眸都染上臊意,整个人较刚才生活了许多,叫人看着也终于觉得顺眼。
人舒坦了,他也终于说点像样的人话:
“请安时,有人为难你么?”
邰谙窈眼神一闪,着实摸不清眼前这位的作风,她垂眸,掩住一闪而过的情绪,斟酌着说:“宫中人都和善温柔,没有人为难嫔妾。”
和善?
时瑾初看了一眼女子的头顶,对这话不置可否,总归他问过了,她既然都说没人为难,他便也当这话是真的。
至于若是假的,怎么办?
便只能她自作自受。
御前忙碌,时瑾初没在闻乐苑久留,陪着邰谙窈吃了午膳,也终于瞧见她的食量,他不经意地偏了下头。
直到出了合颐宫,銮驾往御前抬着走,时瑾初冷不丁地问:
“她吃不惯京城的菜色,御膳房都是瞎子么?”
张德恭一愣,慢半拍才反应过来皇上在说什么。
他难得呃了一声,心底替御膳房叫了声屈,他瞧着仪美人的作风,吃不下的膳食都赏给底下奴才,御膳房哪能知道她喜欢吃什么?
心底再怎么腹诽,张德恭一点不敢表露出来,轻咳了一下:
“皇上说的是,都是御膳房的疏忽。”
銮驾中没再传出声音,张德恭却不是傻子,等銮驾到了御书房后,他没跟着皇上进去,而是叫了自己徒弟元宝来:
“你跑一趟御膳房,叫他们琢磨点江南的菜色,别整日没长脑子一样。”
元宝不懂,挠了挠头:“师父,至于么?”
不过一个美人罢了。
张德恭白了他一眼:“哪儿那么多废话,去就是了!”
元宝讪笑着,忙忙应声。
等元宝转身离开后,张德恭看着元宝的背影,忽然轻啧了一声,心底不禁摇了摇头,这人和人的运道,真是谁也说不清。
不论日后仪美人如何,但如今皇上肯替仪美人费心思,便是仪美人手段了得。
这宫中没有秘密,圣驾去了合颐宫一事很快传遍整个后宫。
六月栀子花开,满殿散着淡淡浅香,柳愫快步走入殿内,娘娘正在陪着小公主玩闹,殿内时而响起笑声,柳愫脚步慢了下来,敬妃娘娘朝她看了一眼,未曾说话,等让嬷嬷将小公主带下去后,她才转头问:
“怎么了?”
柳愫压低了声音:“圣驾去了合颐宫。”
敬妃娘娘有点意外:
“看来皇上还是很喜欢她的。”
柳愫轻撇了撇嘴,她闷声道:“什么喜不喜欢的,这宫中得皇上青睐的人还少么?”
只说那颖婕妤,一连半月侍寝,谁瞧了不眼热?但搁在仪美人才入宫那日,不照样被落了脸面?
她们这位皇上惯来是随心所欲,高兴时能将人捧在手心,仿佛摘星戴月也都能依着顺着,不高兴时,再是得宠的妃嫔也不如这铺在地上的青玉石。
如今皇上只不过去看了一次仪美人罢了,昨日侍寝不是都落空了么?
总归柳愫是没觉得皇上有多在意这位仪美人。
敬妃娘娘不置可否,她只是轻飘飘道:
“听闻昨夜户部尚书匆忙入宫,而后皇上直到今日早朝时才出了御书房。”
早朝后,请安未散时,人就出现在了合颐宫。
柳愫倏地噤声。
她狐疑不定地看向娘娘,娘娘是在说,昨日皇上是被政事耽误,才没有宣仪美人侍寝么?
柳愫不想信,却很难怀疑娘娘的话,她蓦然有点丧气。
仪美人生得那般容貌,也难怪会叫人惦记,即使是她们的这位皇上也不例外。
她小声嘀咕:“良妃倒真是好命。”
往日良妃也算自命清高,惯来有恩宠,和其余妃嫔走得都是疏远,如今丢了皇嗣,又和皇上闹了许久的性子,眼见皇上渐渐少去蔌和宫了,居然又冒出一个仪美人。
仪美人和良妃的关系摆在那里,只要仪美人得宠一日,皇上就不会忘记良妃。
敬妃看都没看她一眼,她在挑丝线,准备亲自给小公主做一身衣裳,对柳愫的话,她只是淡淡道:
“行了,少提及别人。”
要说,她们和良妃本是没有龃龉的,良妃是有些清高,但也很少得罪人,只是在良妃有孕时,她过于紧张皇嗣,时常闹出一些动静,她本就得宠,皇上也总会去看望她。
按理说,和她们重华宫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偏有一次小公主染病,重华宫派人去请皇上时和蔌和宫的人撞了个正着。
敬妃惯来是恩宠平平,最终的结果,自然是皇上去了蔌和宫。
万幸,小公主没出什么事,但这次交锋也难免叫重华宫的人心底留下些许痕迹。
当时宫中有两位妃嫔有孕,良妃过于显眼,越招人嫉妒,尤其是那位待遇明显落一截的人,心底不平衡越来越严重,不患寡而患不均,最终是闹出了事端。
柳愫心想,良妃还是没见识过人性冷暖,才敢在有孕时那般招摇。
也许她只是初次有孕紧张,但落在旁人眼中,可不就是碍眼?
柳愫蹲下来替娘娘挑丝线,她忽然低声说:
“也不知这位仪美人到底能不能争口气。”
娘娘难得插手一次后宫事宜,叫仪美人搬出了蔌和宫,只盼着这仪美人别叫她们失望。
敬妃手上的动作有一刹不易察觉的停顿,她头也没抬:“和我们没有关系。”
柳愫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咽下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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蔌和宫,浓郁的药味渐渐散去,楹窗被敞开,昏暗许久的殿内终于见到了点暖色。
二重帘被掀开。
良妃娘娘听见动静,转过头去,见到是扶雪进来时,她有点惊讶:
“怎么这么快?”
扶雪是依着她的吩咐准备去看望仪美人的,可是,这才过去了一刻钟的时间,扶雪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扶雪呐呐,半晌,她低下头:
“奴婢走了一半,途中听说圣驾去了合颐宫,就回来了。”
殿内倏然一静。
良妃娘娘怔怔地看着楹窗外的桂树,桂树未开花,但见了嫩芽,许久,她回过神来,扯出了一抹笑:“哦,皇上去了啊,倒是也好。”
她重复地说:
“也好。”
在这后宫,皇上的安慰和震慑,总是要比其余人来得有用的。
圣驾这一去合颐宫,这后宫短时间再没人敢怠慢二妹妹。
良妃娘娘这般想着,但心底仍旧忍不住泛起一股难言的涩意,她手指一点点蜷缩起来,最终堪堪握紧,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迅速偏过头,有点闷的声音传来:
“今日请安时,有人为难她么?”
扶雪看着这样的娘娘,也觉得心疼。
她是最了解娘娘心意的人,不论皇上做了什么,但总归那是娘娘爱慕了数年的人,亲眼瞧着他宠爱旁人,尤其算是自己一手推上去的人,娘娘心底怎么可能好受?
扶雪低声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说出来,她心情有点复杂:“奴婢瞧着,二姑娘是能够应付这些的。”
根本不需要娘娘操心。
且瞧二姑娘的动向,也没有要来求助娘娘的打算。
良妃娘娘沉默了许久,她扭过头,外间的风很轻,偶尔有宫人路过蔌和宫,只传来细微的动静,让良妃很清楚地知道,这宫中早恢复了热闹。
她再颓废下去,许是要彻底被这宫中遗忘了。
良妃忽然问:
“皇上有多久没来蔌和宫了?”
扶雪被问得哑声。
有多久呢?娘娘小产后,第一个月时,皇上还时常来蔌和宫,但娘娘陷入失去皇嗣的痛苦不可自拔,面对皇上也有点怨恨。
皇上许是看出娘娘的想法,后来,圣驾来得越来越少。
最近半个月,只有二姑娘入宫那日,皇上来一趟,便再也没有来过了。
良妃扯唇凄凉地笑了一下,她神色落寞,那般明艳的五官都瞧着有点黯淡,她说:
“你也记不得了么……”
扶雪眼泪倏地一下子掉下来,她哽咽:“娘娘——”
蔌和宫的对话无人可知。
和蔌和宫的冷情相对比,闻乐苑中却是热闹,晚膳时,御膳房的人又亲自来了一趟,送来的膳食都是江南常见的菜色。
邰谙窈见状,轻挑了下眉。
她只当这御膳房的人见风使舵,全然没有想过这其中还有某人的功劳,她很客气地谢过御膳房的人,当日晚膳,肉眼可见地多吃了些许。
绥锦松了口气,主子身体不好,一直都是她的心病。
她担忧,却不敢在主子面前提起。
幸好这御膳房注意到了,绥锦不由得对御膳房颇有些感激,好感度霎时间飙升。
晚膳才送来,敬事房的人也到了。
闻乐苑侍寝的消息传到后宫时,吉云楼内响起了一阵玉器破碎声。
颖婕妤冷着一张脸。
她请安时才嘲讽了仪美人,当晚就再度被打脸。
她这段时间一度连番侍寝,再是得意不过,冯妃娘娘都不放在眼底,谁不知道冯妃在良妃一事上遭了皇上不喜,只靠着腹中皇嗣撑着脸面罢了,唯独在仪美人身上一而再地失利。
可想而知,这宫中是如何笑话她。
殿内宫人跪了一片,颖婕妤看着心烦:
“跪什么跪,还不滚出去看看皇上到哪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时:看来身子已经好了。
女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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