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极致的愤怒和痛苦冲击过后,纪司南的手不知不觉松开,他体内涌现着一阵一阵的无力感。
宋知黎在报复他。
她此时对他做的事,就像那三年他无数次对她做下的一样,言辞讥讽、态度伤人。
她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毫不在意,可以头也不回地潇洒抽身离开,似乎对过往的事完全释怀。
她只是努力装出不在意的假象,只要他不出现在她面前,她就能假装无事发生一样继续过她的生活。
可一旦他出现打破这种假象,那些过往的伤疤就就会隐隐作痛,提醒她,她曾经经历了什么。
这是正当的报复,他应该平静地接受。
尽管他在内心无数次对自己这样强调,仍旧敌不过多年来他自然养成的天性。
在遇到宋知黎之前,他就是高高在上的纪司南,从来没有人这样对他说过话,且以这样的态度直面他。
宋知黎的话严重冒犯了他。
纪司南额角的青筋若隐若现,他竭力平静道:“我在努力改变,往好的方向”
“你不能视而不见。”他的眉头皱在一起,让宋知黎看出几分崩溃和脆弱。
纪司南这话说的也够脆弱的,几乎是用祈求的语气在和她说话,这对纪氏总裁来说的确是破天荒。
但,就这样么?这就是他想挽回她的最大诚心?
一脸痛苦地求她看见他的好?希望她心软?
尊贵的纪总果然是活得太顺了,宋知黎嘲讽地垂下眉眼,凭什么他做的举动,最后又要她来让步。
而且他的喜欢、他的追求,从来就不是她要求的。
是他自己一厢情愿!
宋知黎心中满是绝决的想法,“纪总话中所谓好的改变,就是做错事不承认,以及发疯干扰别人么?”
“而且我凭什么要看见你做下的每件好事?那些本就不是我要求你做的!”
“你能别再自以为是了吗?!”
纪司南眸中笼上一层暗色,“我知道你心里很委屈,但你能不能别激动,我们情绪平和一点再说。”
又是这种话,就好像所有人都是正常人,世界上只有她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
宋知黎心里那些想毁天灭地的想法像突然化作成一股股洪潮,全被装进一个无限大的容器里。
任她如何费力气,柔软的水流也无法击破坚硬的屏障。
宋知黎气笑道:“纪总以为我是在说气话么,我清醒得很,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纪司南冷静道:“我知道这是你的真心话,但我想和你心平气和地谈一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现在哪样?纪总又想说我歇斯底里么?”
宋知黎随意往沙发上一靠,“真是抱歉,恐怕得让纪总失望了。”
“我对你没有心平气和,鉴于我已经提醒过你,希望纪总在下次开口之前做好心理准备。”
“当然,如果纪总就是欠骂、享受被辱骂的感觉,我随时欢迎你来。”
宋知黎也不知纪司南是突然想通了什么,无论她再怎么说他都像能接受似的。
但这句话已经没给他留后路了,纪司南再对她开口,她就可以直接骂他犯贱。
纪司南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你也变了。”
?她当然得变,不变还当那个受气包么?
宋知黎冷呵一声,“是吗?我还以为纪总眼瞎看不见呢?”
还不待纪司南开口回应,她又道:“如果纪总是想怀念以前的我,那劝你闭嘴。”
“不,我只是很好奇,人的改变没那么容易,因为我在努力尝试这一点,所以我更加清楚其中的难处。”
“多年养成的习惯和性格,没法在一朝一夕间彻底改变。”
纪司南的嗓音淡淡的,叫人听不出情绪,“你又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下定决心,并且变得越来越”
“锋芒毕露。”
宋知黎笑了,“纪总说话可真讲究,绕这么大个圈子就为了说这,你直接说我现在会骂人得了。”
她淡淡道:“生活中下贱的人和事太多了,不得已而为之。”
纪司南假装没听出来她是在骂他,“你在避重就轻,我好奇的不是原因,而是速度。”
“以前无论如何你都会在意妈的心情,现在倒是无所顾忌了。”
纪司南的目光在房间内散开,显然是意有所指。
她是当着妈的面跟他吵架了,怎么了?她已经竭力压制过她的情绪,还念着体面。
她犯天条了么?
宋知黎不耐道:“你想知道这些我就得告诉你么?你管不着我,我也不需要在意你。”
“对于你的所有疑问,我送你四个字”
宋知黎一脸平静,“关你屁事。”
纪司南盯着她看了良久,忽然笑起来,“以前的你是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又是以前!“别跟我提以前。”宋知黎满心烦躁,“你怀念你以前你发明时光机穿回去好吗?!”
她死都经历过了,还不能有点改变?
而且她怎么发现,纪司南越来越朝没脸没皮的方向发展。
她都跟他把话说的那么清楚了,他还像没事人一样自说自话,非得她直接骂他下贱才行么?
宋知黎站起身来,走到化妆间里拉开抽屉,从里面随便找出一副耳环准备戴上,就又听见纪司南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我说你瞎了你还不信,这么简单的事情看不出来,还需要我来告诉你?”
纪司南看着她手中的耳环挑挑眉,“你发泄完了?战争结束?”
宋知黎:
“你没事吧”宋知黎无语道:“你要没事就多吃点药,别整天发疯出来祸害别人。”
“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错觉,让你觉得我是在利用你发泄情绪,并且发泄完之后我们就能和好如初?”
纪司南平静道:“我并没有后面那种想法。”
所以是默认前半句喽。
宋知黎咬咬牙,“纪司南,我警告你,你现在给我当发泄情绪的工具人都不够格!”
纪司南眼眸微暗,显出几分沮丧,“我没有将自己抬高为你的工具人,我只是觉得,你现在的态度是正当合理的报复”
“我应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