熋苏问画见她这个反应,倒是有些迟疑。
“原来你不知道?我还以为你伤心难过,是因为宁王要为了她,兴师动众办宴。”
沈定珠怔了怔,为了不让苏问画怀疑,拿手掩面:“确实是心里不大舒服,所以你还知道什么细节,不妨都告诉我。”
苏问画笑了起来:“你终于打起精神了,说来百花宴也算不得什么,宁王说要在城中的花庄子举办,那种地方,我们虽然平时进不去,但想必就跟御花园差不了多少。”
在城中的花庄举办……
沈定珠仔细思考,倘若她假死引起大火,从府中逃到城外的时候,萧琅炎应当还在参宴,反应不及时。
等到他知道消息,恐怕她都已经离开很久了。
唯一需要顾虑的是,萧琅炎倘若发现端倪,要抓她,势必会先控制她的家人,沈定珠就怕自己千里迢迢地赶去漠北,却正好被萧琅炎的人抓个正着。
可如果,她原本就是个无足轻重的人,跑就跑了,萧琅炎已经有了更为重要的人要关怀,她就不用担心这些。
只需要逃跑后,找个地方躲藏几日,便能趁着风波过去后,再去漠北寻找爹娘。
“百花宴是什么时候呢?”沈定珠问。
“听宫里的意思,是要花期开的最好的时候,怎么也要一个月吧!”
沈定珠闻言,心中庆幸,好得很,她有时间筹谋。
苏问画走之前,让沈定珠想开点,她还等着沈定珠进宫,继续与她一唱一和,跟傅云秋斗到底。
初夏的雨密集且多了起来。
已经将近有十天的时间,沈定珠没有见过萧琅炎了。
倒是从沉碧的抱怨里,总是听到一些他和马尚书千金的传闻,诸如他们今日游湖去了,亦或是萧琅炎将买来的古董送给了这位千金等等。
沈定珠听得漫不经心,沉碧替她着急:“主子,再不争,您就地位不保。”
听到这里,沈定珠反而笑了,有些自嘲似的:“我有什么地位呀?”
沉碧一怔,倒也回答不出来。
她掐算着时间,将一切都安排妥当。
期间,朝堂中又传来消息,听说周家与傅家解除了婚约,周陆离自请去边疆镇守十年。
朝廷很快批准了他的请求,周陆离没有耽搁,短短五日的时间,便立即起程离京。
沈定珠知道消息的时候,正在捡箱子底下的珍珠,让沉碧拿出去变卖。
“主子,都卖了?您最近可卖了好多东西,还不让奴婢往外说,您想做什么呀?”
沈定珠拉着她的手,比了一个“嘘”的动作:“留点银钱,心里踏实,你别问多余的,好好地去帮我办。”
她的银子虽然攒了不少,可变卖的物件,大多数都是不起眼的贵重物品。
毕竟她还住在宁王府,不太好大张旗鼓地变卖首饰,故而林林总总地攒下来,现在身上只有五百多两。
还不够。
但是沈定珠不着急,因为她掐算着时间,那个重要的日子快到了。
一个风和日丽的初夏午后,桂芹脚步仓促地跑进来:“姨娘,冀都大水,消息传入京城以后,武仁的信也来了,您瞧瞧!”
沈定珠连忙坐起身,接过来看了一遍。
武仁说,好多南边来的商人问他购买粮食,出的价格都比之前收的时候翻了一倍!
他问沈定珠要不要出。
沈定珠立刻扯来信纸回信:“暂且不动,不到时机。”
她让桂芹将信送出去,然而,桂芹似乎有些犹豫。
“姨娘,有些话,奴婢得明说,每次寄出去的信,都要给徐寿公公看一遍,这次应该也是一样,否则奴婢的信送不出去。”
徐寿看,就等于帮萧琅炎看的,桂芹虽然不知道沈定珠和萧琅炎发生了什么,但猜也猜得到,两人怕是闹了别扭。
这件事,恐怕是瞒不过萧琅炎。
沈定珠颇为淡定:“没关系,就正常送出去,徐公公要看,就给他看。”
不过七八日过后,朝廷下了批文明令,称大皇子平王在内的监官和钦差大臣,修建水利不当。
皇帝从中发现他们收受贿赂,顿时怒不可遏,撑着病体,也要在朝堂上处置这些“佞臣”。
他将平王贬为庶民,发配边疆,而其余的大臣,贬官罢免,锒铛入狱,比比皆是。
朝廷上一阵腥风血雨。
了解平王的都知道,他性格憨厚笨拙,就算有点小聪明,可绝对没有胆子贪赃枉法。
他之所以敢那么做,是因为背后搭上了太子的关系。
所谓贪图的银钱,全部孝敬给了太子,而今,他替太子背上了这口锅。
皇帝未必不清楚,只是不忍惩罚嫡子,对太子萧玄恪,一再容忍宽恕,还试图拿其余皇子的下场,来敲打警钟。
然而,为今之计,最重要的,是派工部的能臣去冀都继续兴修水利。
春夏雨水多,很快就会到汛期,倘若不将堤坝及时建起来,则下游的百姓们就要遭殃了。
奈何工部中的大臣,竟无一人擅长水利,大家都不敢胡乱出主意,更怕这次办砸了,引来杀身之祸。
事情拖了两三日,朝廷迟迟不下命令,直到这日,御史台一名官员上奏,举荐漠北的沈二公子来将功补过。
众人皆知,沈丞相的二公子,自幼走遍名川大山,跟着已故的工部尚书学了很多年的水利修建。
在兴修水利这方面,无人出其右。
既然朝廷无人可用,那么就将他召回来,给他一次补过的机会。
折子递到皇帝面前时,他正在用药,萧琅炎站在一旁,高大的身影,低垂着头,衣裳板正华贵,神色威严不语。
皇帝喝完药,疲乏地咳嗽两声。
“老五,这是你的主意?”他将折子,扔到了萧琅炎面前。
萧琅炎看了一眼:“儿臣不知。”
皇帝只笑,两只眼珠像石子,毫无感情,更无神采。
片刻后,萧玄恪脚步仓促地闯进来:“父皇,请您批准沈二公子去冀都治水!”
皇帝阴沉的眼神看向他,萧玄恪没料到萧琅炎也在,神色片刻的怔忪,便又恢复了以往的疏狂。
“好,好,”皇帝沙哑的声音,带着病中虚弱的嗤笑,“朕的儿子,一个二个,都有出息得很,为了一个女人,敢将沈家这样的罪人举荐过来,是当朕要死了吗!”
他猛然挥袖,放药的红木茶桌倒在地上,碎了一地瓷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