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清晨的街道十分静谧祥和,除了冒着清新的寒风上学的孩子们和悠然前行的公交车,几乎看不见行人的踪迹。
方文山在市级第一中学的校门口停了车,等候儿子背书包下车时忽然听到他说:
“爸爸,长大后我绝不要做和你一样的男人。”
文山惊愕的扭过身来直望着他道:“那么在你看来,爸爸是怎样的男人呢?”
“你爱老婆,但你却帮助老妈打老婆。这样的男人,哪个女人会跟他生活在一起?”
方文山如遭雷击般的呆坐在驾驶室里,眼睁睁的看着儿子下车关门,然后心事重重的加入校门口的学生人流中。
孩子直率的话无疑击中了他胸口的痛处,驱车迂回前往蓝鲸公司的途中他有些魂不守舍,一路反省着自身在家庭生活中的错处。
方胜寒因为住校,将有好几天不必接他回家。于是他打理公司事务的同时,抓紧时间忙活儿子学习相关的事,隔几日便安排保姆兰姐到望江国际小区的韩家说:
“方总在一中附近找了套住房,要给寒寒租下来呢!”
韩璐璐闻言一惊道:“他是打算让寒寒做走读生吗?”
“是的,他说这样对孩子的健康成长有利。明年寒寒就要中考,学习压力越发巨大。一中虽然是重点中学,但住宿条件毕竟艰苦,总比不得家里舒适。现在你们两家都离学校较远,这边又住的拥挤不堪,所以他觉得在学校附近租房陪读是最合适不过的,左不过就是钱的事。”
“也好吧!难为他想得周到。他要亲自过去陪读吗?我得事先声明一下:我有公司要管,源源也跟着我,无论如何我不能过去陪读的。”
兰姐有些犯难道:“蓝鲸公司的事多又繁杂,方总也不能亲自照料孩子。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寒寒又是我一手带大的,索性就由我去陪读吧!你们做父母的常去探望就好了。”
“方总是这样安排的?”璐璐未免惊异的高声道,“那么英语补课老师找好了吗?”
“哦,他找了两家培训机构,觉得比较合适,要我近日就趁寒寒放学之际,带他过去试听呢!好的就尽快确定下来。”
注视着身为母亲的女人满意的微笑点头,兰姐进一步的请示敦促她道:
“韩总,学校附近的那套租房,你要亲自过去看看吗?”
“不必了吧!你们办事我可以放心,方总不会让孩子吃苦受罪的。”
“是啊!那么我就把房租和押金都交了吧!省的夜长梦多。房子定下来后,我就来这里搬寒寒的东西,那边家里也有他不少的东西呢!一应俱全都得搬过去。”
“好的,你看着安排吧!辛苦你了!兰姐。”
方家保姆心满意足踌铸满志的离去后,韩璐璐开始在自家保姆小芳的帮助下给幼子方鸿源喂奶,一边询问她晚餐准备的什么菜肴。
“因为你和方总闹矛盾,我都一年多没见兰姐了,她倒没什么变化。”小芳笑着和女主人窃窃私语。
“她能有什么变化呢?身体强健,精力旺盛。作为保姆,她就算职业化的,而且相当称职!方总和寒寒一路走来,全靠她了。”
韩璐璐生怕小芳会多心吃醋,转头对她笑道:“不过你也快赶上她了,我们源源不是也离不开你吗?”
小芳惭愧的脸红笑道:“我和兰姐本就是老乡和朋友,你和方总本就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我们都满心期望你们和好如初的在一起,那样岂不是大家欢喜吗?”
“谢谢你!心愿纵然美好,然现实生活不尽人意。”
或许怕惹主人不高兴,小芳勉强笑了笑转移话题道:“源源和珏哥儿这两个孩子我都带过,倒是珏哥儿年纪大点懂事些,这回见到我很亲呢!”
“是啊!当初你带他时,他就比较懂事。”
“他们爷俩还去美国吗?”
“去啊!珏哥儿在美国的学业没完成呢!不能半途而废。”
小芳惆怅遗憾的站起身来,将手里的空奶瓶轻轻搁在餐桌上,然后走进厨房去慢条斯理的洗菜摘菜。
韩璐璐继续陪孩子玩耍的当儿接到公司的老客户——荣达地产的董事周本仓的电话,希望有空请她喝茶。
“谢谢您的盛情,抽空我一定赴约。”她虚与委蛇的含笑婉拒他。
老练儒雅的周本仓顿了顿,倏忽笑道:“我知道程总回国了,你们一定忙着全家团聚吧!没关系,改天我请你们一起吃顿饭,正好有些经济方面的问题想请教他呢!”
“您误会了,我和程总再没有任何关系,我确实是单纯的在忙公司业务,这段时间千头万绪的。”
“好吧!那我等你的电话。”
诚如方文山所言,韩璐璐也切身的感受到,在她的诸多客户中,的确有部分人借工作便利,对她心怀不轨。
或许是缘于她单身的身份,或许是因为她不仅单身且风韵犹存,在男人的想象里就是一块香喷喷的肥羊肉,令人垂涎三尺。
韩璐璐敏锐的觉察到对方的意图,但却不便直接戳破拒绝。俗话说和气生财,她得寻找一种巧妙圆滑的方式让对方明白她的心意,不开罪于人又继续保持生意上的合作共赢。
怎么办呢?恰如上次方文山突如其来的出现在她和徐瑞明的面前,那种方式适用于徐瑞明却未必适用于周本仓,因为性格开朗的徐算是坦荡的君子,老谋深算的周却未必如她的意。
韩璐璐心思婉转之际,念头不经意的滑过刚刚回国的前夫程伯月,但她迅疾打消了这个不安全的想法。
她不想让前夫知晓她和公司客户的一些个人交集,不愿让他窥见她私生活的阴暗面,从而在内心深处贬低她。
周末因为爱子程珏心血来潮要吃巧克力蛋糕,程伯月不得已开车前往遥远的万达广场购买鸡蛋黄油等原材料,在人头攒动的超市入口邂逅同样来购物的行色匆匆的方文轩。
惊异叹赏的上下打量着身材挺拔气质儒雅的程伯月,文轩两眼放光的邀请他到超市隔壁的简约茶咖略坐一坐,叙一叙别后情形。
“你几时回来的?”方文轩捧着一杯热茶目光热切的望着他。“我们都不知道,否则应该大家聚一聚的。”
“方总知道我回来呀,他没告诉你们吧!”伯月谦逊的笑容里透着几分羞惭。
“侯哥也没对我说呀,前天他刚回上海。”
“哦,他真不知道我回来,这次回国我没联系他。悄悄的我就回来了,要不是今儿撞见你,过完年我又悄悄的走了。”
方文轩深深的瞥了他一眼,尴尬的笑道:“为什么呢?”
程伯月抬起头来瞅了瞅前面茶咖高高的收银台,温和的微笑道:
“对于西川来说,我只是个过客。回来只是过年,重温一下故乡情。”
“西川是你的根吧!对你父母也是。无论你们走多远,在外面发展的多么好,西川总是梦里的归宿。”
“呵呵!”程伯月意味深长的笑笑,下意识的喝了一口酸涩的柠檬茶道:“我不这么认为。对了,侯哥计划从上海回来发展,进行的怎么样了?”
“如果那时候你把国胜证券公司转让给他,或许他还能早点回来。可惜呀,最后让韩璐璐接手了。后来他就一直没碰到合适的公司转让,也没找到理想的铺位开张新公司,要死不活的一直在上海苟延残喘至今,好在勉强还能养家糊口。”
“我觉得他的状态是爱回来不回来的,并未真正下定决心,否则不会像现在这样。”
方文轩的眼神里不自觉的流露出钦佩之色道:“韩璐璐把国胜证券经营的很好,听说业务量比你之前提升了好几倍呢!你去看过了吗?”
“哦!没来得及去。”
“有空你真该去公司看看她,今非昔比呀!平素和她打交道的都是社会精英,企业大佬,她的眼睛里再也看不见别人。”
程伯月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沉默片刻才道:
“这很正常啊,工作需要。从前我们一起经营公司时,日常接触的也都是这些人,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你这样拈酸拿醋的说话,是因为她和方总的关系不如从前和谐了吗?”
文轩呆呆望着他,仿佛惊讶于他言语的犀利直率。愣了愣她莞尔笑道:
“他俩的关系不是夫妻胜似夫妻,吵吵闹闹分分合合,这些年我早就看腻了。只是我个人觉得我弟弟一直站在原处没动弹,而她的能力和社交圈子却上升了好几级,自然眼睛长到额头上,目空一切了。”
“他们的不和谐我看到了,不过我发誓再也不会参与到他们的感情中。”伯月含着淡定从容的微笑徐徐说,“回首望去,我们短短数年的婚姻对他们漫长十多年的感情来说,不过就是一段插曲吧!不堪一击不值一提,我再也不会自取其辱。”
“你言重了吧!原本我还有一丝疑虑,以为你回国是为了复婚。”
程伯月冷淡傲慢的自桌边站起身来告辞道:“这个话题,我希望没人再跟我讨论了。”
隔天方文轩带着女儿回到娘家去和弟弟闲聊,谈论起在万达超市的偶遇见闻,兴致勃勃却唤不起他的趣味热情。
“你们之间还有久别重逢的惊喜吗?”文山嘲笑的斜睨着姐姐,“再说你又何必对他推心置腹,说那些废话?友谊对我们方程两家人来说,早就是笑话!不过你们的表演确实亲切自然又真实。”
“我们没演戏,就是因为记着年少时纯真的友谊,才在超市旁边坐了那么久。”
“明哲保身,算他有自知之明吧!”
“不过你和韩璐璐打算一直这样僵持下去吗?无名无份的,孩子都两个了,他们一天天的长大,将来怎么在社会上行走立足?世人该怎么评说?”
“评说什么?说孩子,还是说我们?”
“都有得评说!首先因为你们的关系违背传统,不够正统。”
严肃的拧紧了眉头,方文山困惑的询问姐姐道:“你觉得,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所以璐璐至今不肯原谅我。”
文轩低首沉吟道:“要是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我的身上,要是侯哥动手打了我,一时半会我也是不能原谅的。不过他妈并不像咱妈那样不通情理,所以现实生活中并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呵呵!连你也说咱妈不通情理了。”
“源源是谁生的,就该由谁负责,她干嘛越俎代庖?那种情况下,很遗憾你站错了队。”
“我只是觉得她不该推搡咱妈,有话不能好好说?”
“要是好说管用,相信她也不至于动手吧!璐璐的性格我还是了解的。她天性温柔,要不是被逼无奈,绝不会出手反击。说实话,孩子高烧不退,生命健康陷入险境,谁阻挠我救孩子,谁就是我的敌人!换作我也得动粗。”
“呵呵!姐姐你如此体谅她,干嘛不替我前去说和?我们重归于好,也是你劳苦功高啊!”
“解铃还须系铃人。况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相信谁去说和也无济于事吧!”
意识到事态严峻,方文山的脸色变得蜡黄僵冷,不由得讷讷道:“你怎么这样没自信呢?”
“那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过去那么久了,正常情况下她的气应该消得差不多了吧!而她耿耿于怀迟迟过不去,是不是你们之间还有别的事?说到底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就像穿鞋子,是否舒服,是否愿意继续穿这双鞋走下去,你们自己看着办,旁的任何人都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