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宗平时隔半年后再见韩璐璐,对她有了别样的感觉,总觉得她清汤挂面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卧底的心,谈笑间就能让人灰飞烟灭。
身着平整笔挺的酒店工装,含着淡淡的胸有成竹的微笑,她把一张制作精美的名片从桌面推送到他的面前。
仅只出于礼貌的瞟了一眼她的个人名片,马宗平便不卑不亢的微笑道:“现在你受聘于安盛国际酒店,和我们蓝鲸餐饮公司风马牛不相及,好像不能在这里查账吧?”
“如果我一定要查呢?马主管您预备怎么办?”
“呵呵!”马宗平以爽朗的大笑掩饰他内心的不安,“璐璐你是个懂规矩的人,知道这样做会让我为难的,所以你也不会故意为难我吧?”
“您错了。”韩璐璐的笑容很淡定,势在必得。“那时候您说我只是个小小的收银员,没资格查账,现在我有资格了吧!”
马宗平踌躇权衡了一下,光秃秃的脑门上渗出一层细微的汗珠,他战战兢兢的说:“抱歉,我得向方总请示一下。”
“您请便!”韩璐璐说着开始云淡风轻的品茶,不动声色的倾听着他和方文山之间的对话。
三言两语过后,马宗平戛然挂了电话对她说:“我有事出去一下,你要看什么就随便看吧!”
“好的,谢谢您!马叔。”璐璐亲切的微笑着和他道别,目送着他身穿夹克衫的苍老的背影步履蹒跚的离去。
这一刻马宗平意识到,如果不让韩璐璐查账,他就死定了;如果让她查账,他在蓝鲸公司的差事也干到头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横竖都是死,不如在他卸任前卖个整人情,给大家留个好印象吧!也算有始有终。
但事情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复杂和严重。自那以后,韩璐璐再没来过公司找他的麻烦;他和老板方文山之间也相安无事和平共处,偶然碰见还能愉快的打招呼,他依然是公司独一无二、德高望重的财务主管。
在灯光下一团和气的共进晚餐时,韩璐璐问方文山道:“江澜酒店客房部的账单上有很多你个人的开房记录,对此你怎么解释?”
“不知道平儿是否告诉过你,他手里有张公司的VIP金卡,虽然是以我的名字登记办理的,但实际持卡人却是他,他经常带着朋友去公司开房打牌、吃喝玩乐,难道对我没有影响吗?”
韩璐璐惊讶的蹙了蹙眉头道:“感谢你对他的一切照拂,但恐怕会纵坏了他。这个情况我会向他核实的,不过我相信账单上的消费记录也不全都来自他那张卡吧!现在你如实招供还来得及,我会从宽发落的。”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所以我不想说什么。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证诸如此类的事情不再发生。”
当年大学五朵金花结拜姐妹之老二煎熬到33岁高龄之际,终于迎来了人生的春天:她在上海独自打拼多年的男友龚正或许是累了,渴望女人温暖的怀抱和情感的港湾,或许是大彻大悟,觉得男人应该先成家后立业,于是决定回归和她订婚,继叙未来的生活。
老二属于土生土长的西川本地人,父母兄弟姐妹皆在西川工作定居,家族虽不显赫却枝繁叶茂,但向来低调的她在人生大事上也不愿张扬,只在西川人尽皆知的老字号太上酒楼要了两个豪华包间,摆了两桌订婚酒席,宴请至亲好友以昭告天下。
毕业后聚少离多的同学们因此从天南地北五湖四海齐聚西川,倾述相思之苦和别后情景,场面好不热闹!
“璐璐,你和老二这些年一直在西川,到底你们走的近些,关系更亲密,凡事彼此有个照应,比我们强多了!”在BJ谋求发展的老四牛莉拈酸拿醋的说笑着,一边给对面的傅爱华递眼神。
老五傅爱华虽不是上海本地人,但在沪工作多年,早已习惯了上海人精致优雅的生活,心思缜密的她此刻笑而不语。
韩璐璐悠闲的与来自古都西安的谭艳秋促膝谈心十分亲热,这当儿望着她温婉大气的脸庞回答牛莉道:“我俩没有社会背景,没有工作能力,胸无大志,耽于人间烟火的享乐,所以也只能在西川这种小地方苟且偷生吧!比不得你们,已经在大城市站稳脚跟,前途无量啊!”
“西川是个好地方,我看它的发展越来越像成都,属于宜居城市吧!”大姐谭艳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道,“生活节奏不快,大城市该有的设备它一应俱全,交通还便利,物价又不高。”
傅爱华思忖着摇头道:“我觉得现在成都都不行了,上次我和老公儿子特地到都江堰旅游,随意转了转,有些失望。那里有着我所熟悉的城市生活气息和竞争压力,我不太喜欢。还是老二老三你们有眼光啊,一直待在西川没挪窝。”
“呵呵!”被同学们异口同声夸赞的老二羞愧憨厚的报以微笑,韩璐璐随声附和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和生存压力,西川也不是人间天堂,我们活着也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么惬意呀!”
“总比我们BJ强多了吧!”生性活泼的牛莉眉飞色舞道,“你知道BJ平均每天有多少家公司倒闭,又有多少家公司新开张吗?我每天一睁眼就是房贷车贷的压力和柴米油盐醋的琐碎,都要把人逼疯了!”
老二毫不留情的瞪视她道:“这是你自己选择的,你就自己受着吧!不用拿出来说事,博人同情。生活不过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谁有苦谁知道。”
受挫的牛莉转头炮轰柔弱的绵里藏针的韩璐璐道:“你们在西川哪有什么竞争压力呀?尤其是你,我听说明里暗地傍大款很多年了,这些年抱着男人粗壮的大腿衣食无忧,压根就没工作过,对吧?”
璐璐羞愧脸红的不吱声,疑惑是谁泄露了她隐秘的私生活,连多年不曾谋面的老同学都一清二楚,竟当众揭她的短。
正在她羞愤难当之际,就听心直口快的牛莉继续笑道:“当初你在上海勤工俭学时,我就说你明明可以靠脸蛋吃饭,偏偏要用实力来证明自己,结果被现实打败了吧!终究选择了靠脸靠男人,呵呵!”
在座的几位男同学不由得向她们侧目,他们异样的神色令韩璐璐如芒刺在背。
“这些年我是靠男人,”璐璐不自觉的挺直身板不卑不亢的答道,“但我并非你说的通俗意义上的出卖色相傍大款,我们在一起是因为爱情!他是心疼怜惜我,才不让我外出工作;我也并非没有适应社会生产生活的能力,才选择依靠他活下去——现在我不是工作好好的吗?”
“这点我可以证明,人家方总出身大家,三十多岁了还单身,是典型的钻石王老五啊!”老二连忙站出来为她解围打圆场道,“我们经常见面,人家对璐璐是真心实意的好,说出来就怕你们一个个的羡慕嫉妒恨!你们就别吃不着葡萄就嫌葡萄酸吧,论福气,你们谁比得过璐璐?”
一旁的朱宇鹏忍不住插嘴问韩璐璐道:“上次你突然跑到上海找我们几个同学玩,然后我们结伴四处旅游,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就是和你这位钻石王老五吵架了吧!”
傅爱华诧异的扭转头问她:“你什么时候去过上海,我怎么不知道?都不约我出去玩儿。”
“大概半年前吧!”韩璐璐坦然自若道,“那时确实和男朋友吵架了,一时赌气才跑到上海的。我想着你工作忙,又是老公又是儿子,哪有空闲陪我到处玩呢?便没联系你。现在你们都知道了,说出来也好。”
端庄的谭艳秋胳膊肘支撑在桌面,双手托腮感慨道:“我个人觉得女人靠男人不丢人,像我们有男人却指靠不上才可悲呢!名义上有个老公,每天在眼皮底下晃悠,家里的大事小情却指望不上,这简直就是丧偶式婚姻,相比之下璐璐比我们幸福多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傅爱华声音低沉的回应她道,“我家那位虽然只是公司的普通职员,晋升空间不大,工资不高,但我们一家三口过点小日子还是其乐融融的,我的要求不高,平平淡淡才是真吧!”
争强好胜的牛莉不以为然道:“家庭的幸福程度绝对和经济基础脱不了关系,你不用装什么清高和满足,那只是因为你无法得到更多。人家有名车豪宅,你家里清锅冷灶啥都没有,你敢说比人家的幸福感更强烈吗?”
老二见大家谈兴正浓,默默的起身想要去前台拿瓶好酒来助兴,刚走出包房就惊喜的大叫道:
“说曹操曹操就到,——方总,你怎么来了?”
酒席上相陪的东道主龚正闻言立刻迎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