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为她买下宝石发夹

霍德尔见状,挥下一道屏障罩住还在沉睡的西芙,屏障隔绝了一切声音。月光下,西芙的睡颜恬淡安静。

霍德尔急速降落在楼下时,布朗太太瘫在楼梯上,手里握着一把铮亮的菜刀,她哆嗦着手,腹部已经被耶门加豁开了一道口子。

鲜血染透了她白色的睡衣,看清楚来人后,布朗太太颤抖着说:“快走,你们快走,快和西芙小姐离开这里。魔物来了——。”

布朗太太痛苦地捂着肚子,她灰白的头发散乱着,就连墙面上都印上了鲜红的手印。屋子里一片狼藉。

霍德尔在虚空中念了一句咒语,然后从屋子里缓缓飞出去。

目睹这一切的布朗太太捂住了嘴巴,发不出一点声音,在咒语的作用下,她的伤口在奇迹般地慢慢愈合,就连她白色的睡裙都变得整洁崭新。

只有神明才能赐予治愈的神迹。

而屋外,那些耶门加在霍德尔的眼中仿佛早已变成死物,在须臾间灰飞烟灭。

等霍德尔回来时,布朗太太还瘫坐在楼梯上,眼神里带着惊恐惧怕又强撑出一丝感激的笑容。她看着霍德尔轻松地将残破的房屋和损毁的家具恢复了原样,忍不住颤抖着问:“您是神明?”

霍德尔略点了下头说道:“我即将回归光明神位,这次远行就是为了播撒光明和神迹。”说着他又指了下外面紫色的花;“这种花在吸食你的血液,也抵挡不了魔物,不要再留着它了。”

布朗太太双膝一软,忙不迭地点头称是。

在霍德尔上楼后,布朗太太搂着那张她先生的照片哭得泣不成声。这一夜濒死的恐惧和突见神明的惊吓让她崩溃。

照片中的人始终温和的笑着,却不能走出来安慰瘫软的她。

清晨,西芙在温暖的小床上醒来,伸了个懒腰。

昨天晚上,布朗太太害怕她冷,特意找出家里的羽绒被和毛毯给她换上。尽管是张小床,西芙这一觉睡的很满足。

拉开帘子,霍德尔的床铺早已铺的整洁,西芙带着小狼纽曼走下楼,楼下气氛却有些古怪,霍德尔气定神闲得坐在壁炉前,翻看着一本厚厚的古语书。

布朗太太却没有像昨天一样,也坐在壁炉前织毛衣,她有些局促得站在厨房里,不停的煮着咖啡和热巧克力。

西芙在这样香甜的早晨却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布朗太太见她下楼,好似见到救星一般迎过来,还塞给她一杯香浓的热巧克力。她有些莫名其妙,布朗太太一夜未见,怎么好似变了个人。

布朗太太抓着西芙的手道:“小姐,快来吃早餐吧。”说着,拉着西芙走到餐桌前,早餐竟然比昨天晚餐还要丰盛,脆皮肘,蔬菜浓汤,香煎牛小排,还有沙拉铺在桌上。布朗太太甚至给桌子重新换了一个白色缀有蕾丝花纹的桌布,看上去很是隆重。

西芙坐下后,布朗太太凑过来,小声说:“快让神明大人来吃饭吧,不要,不要耽误了你们出发。”

西芙一愣,下意识去看还坐在壁炉前的男人。

而霍德尔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似的,鸦羽似的眼睫低垂着,始终低着头翻书。

西芙“咕隆”喝了一大口香甜的热巧克力压惊。“您是怎么知道的?”

布朗太太感激得快速看了一眼霍德尔,说道:“还好光明神大人昨夜救我一命,果然,我就知道,光明神是不会抛弃我们的,那个什么草,根本就不管用嘛,感恩光明神,感恩祂的恩赐,哦~,天呐,您不知道,昨天夜里……”

布朗太太还没说完,霍德尔清冷低沉的声音却插进来,打断了她的话:“西芙,快些吃完,我们今天赶路去镇子。”

布朗太太的话头戛然而止,她赶忙又站起身来,给西芙舀汤。

西芙带着满腹狐疑,随意吃了几口,就起身告辞。临走前,布朗太太又热情地塞了两大块三明治给她。

霍德尔一如既往,走得飞快。等到西芙谢过布朗太太,匆匆出门时,却一眼瞟见,昨日还郁郁葱葱的花圃,如今却光秃秃的。

还好西芙也是半神之身,追了不过半刻钟,就远远望见了霍德尔挺拔的背影。

西芙偷偷撇了撇嘴,她就知道,爱神说的什么一见钟情,都是不靠谱的。

霍德尔如同万年不化的冰山,沉默寡言不说,每次连走路都不等她,更是淡漠地吝啬于分出半分眼神。

仿佛眼前万物不过渺小如一物。

不过没关系,辅助神明她在行,就当作重操旧业了,只不过这次的神主是个不好相处的罢了。

想到这些,西芙又欢快地追上去。快点赶路也好,早点完成任务!

到达城镇时,天色还早。里佩镇是坎贝皇城下属第三大的城镇,又因为地处皇城脚下,是主要的商业中心,大部分的交易都在这里进行,新奇的物品,流行的衣物设计还有新鲜的菜肴大都是从这里传出去的。希欧大陆上的人都传,如果你想买的东西在里佩小镇找不到,那别的地方就不用去了,又因为盛产山茶花,也被大陆上的人叫做山茶小镇。

一进入城镇,西芙就被眼前的景象吸引,远处的金色钟楼发出轰隆的鸣响,白鸽在石板路上飞飞停停,房屋紧密的排列在一起,红色的砖瓦即使在阴雨天也反射着细碎的光。通往镇中心的比利大桥,据说是由比利王二世亲自命人建造的,也因此得名。灰色的砖石平铺,可以通过两辆豪华的六匹马车驾,桥两侧还用镀金打造了一排排雕像。

西芙追着跑得欢快的纽曼,直追到一座雕像前,雕像似乎长久不被人擦拭,面容早在阴雨下模糊发黑,就连雕像前的小字似乎也被人用刀磨平,只能依稀辨别似乎是供奉于光明神的字样。

昨天听布朗太太所说,大家不再信奉光明神的传言,现在看来不仅仅是传言了。

现在正值诸神黄昏,大多数古老神衹因神树的枯竭而陨落,神树是神明力量的发源,光明神消逝后,人民被魔物攻击,怨声载道。

陨落的诸神导致神术外泄,人类开始模仿诸神行事,希欧大陆的一些富饶城区,人们尝试学习神术并试图与诸神建立起连接,一时之间,人们信仰所带来的力量因为不再纯粹而大幅削弱,诸神的权柄也因此摇摇欲坠。这些人中,有试图用神术挽救现状的人,更有如昨日布朗太太提到的维克托大人一般,假借神术之名,欺骗大陆子民,实则谋取私利私欲之人。

西芙一连看了几个雕像,都如同第一个一样,模糊不堪,甚至有的已经残破了。

霍德尔对此依旧没什么反应。走过比利大桥,西芙拉住了脚步不停的霍德尔:“霍德尔大人,我们换一身衣服吧,你看街上。”西芙示意霍德尔观察下周围。

霍德尔流银似的神袍在这熙熙攘攘的街上似乎格外显眼。

西芙带着霍德尔走进一家成衣店,在店员的极力推介下,霍德尔试穿了黑色斗篷,他的身形本就高大,将长斗篷衬的极为合身,里面柔软的衬衫隐隐透出他的肌肉线条,他却极为认真的将扣子扣到最上面,只露出一点点脖颈。褪下神袍的他似乎少了一分高高在上,倒像王国里高贵的公爵。

巧舌如簧又热情满溢的店员一边发出对西芙美貌的一声声惊呼,一边飞速地又帮助西芙套上了一条雪白的绸缎裙子,还贴心的配上不那么夸张的微蓬裙撑。

“小姐,我敢保证,您绝对是我开店以来,不不不,我出生以来,见过的最衬这条裙子的小姐,我发誓,您就像女神一样美丽,哦,我看看还缺少什么…。”店员夸张得说着这条裙子是多么的与西芙相配,还不忘又从橱窗里拿下一个昂贵无比的缀着祖母绿宝石的羽毛发夹,在西芙的头上比来比去。

“您瞧,多么完美的搭配!我敢保证,这是全里佩镇独一无二的设计!”

西芙按住店员忙个不停的手:“不用啦,谢谢,我们赶时间,麻烦结账吧。”

西芙掏出六枚银币付账时,店员还在苦口婆心地劝说:“小姐,不要错过这么美丽的发夹呀,这与您的气质多么的相衬呀。”

店员将眼神望向站在一边沉默的霍德尔:“先生,您觉得呢?”

霍德尔只略抬了抬眸,又陷入一言不发的沉默中。

店员有些尴尬的嘿嘿了两声。

西芙和霍德尔走出店门时,天空又飘起了细雨,店员追上来,递了一把伞。

西芙正准备接过,霍德尔却抢先伸手,撑开伞将西芙罩住。

伞尖倾斜,西芙被好好地藏在伞下。外面细雨飘零,行人也纷纷打起了伞,每一个伞下就是一个小小的世界,大家躲在伞下,像是进入了秘密的花园。

尽管西芙已经算身材高挑,在霍德尔面前,她还是显得娇小。她仰着脸,看着将大半伞都分开她的霍德尔问道:“霍德尔大人,您…。”

霍德尔好似早就知道她要问什么,还没等西芙说完,就淡淡道:“我有屏障,不会淋湿。”

西芙“哦”了一声,她当然知道了,她就是象征性问一下,毕竟她现在和上一世一样,算是个神侍。神主亲自打伞,作为下属要表示一下心意。

只是两个人在一把伞之下,免不了距离有些近,行走间彼此都能听见对方轻轻的喘气声。

再加上霍德尔几乎是只给她打伞一样,整个人似乎抗拒一般,除了伸着的胳膊,其余的身子都露在外面。

西芙抿紧了好看的唇,有些不知所措。

还好没走多远,就有一家装潢考究的旅店。霍德尔收了伞,挂在门廊。

西芙领了相邻两间房的钥匙。

赶了一天路,就算作为森林仙女,速度异于常人,她也走得腿酸。

一进屋,西芙就扑在了松软的大床上。把头埋进柔软的枕头里。不愧是里佩镇的旅店,连枕头都是暄软的鹅绒填充的。

隔壁的霍德尔却没有休息,他沉吟了一会儿,暗红色的眼眸像是卷起了一场雾。

那个陌生的神识越来越异动地厉害。他无法阻隔识海中千丝万缕的影响。

他拿起外套,又出了门。

街角成衣店的门口响起了风铃声。

店员看着去而复返的男人,眉开眼笑地拿出了橱窗里那个刚才没有被买下的宝石发夹。

霍德尔只瞟了一眼,就掏出了金币结账。

不知道为什么,回去的路上他总是能联想到西芙戴上发夹的样子。

绿宝石的颜色和她纯净的瞳仁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