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芙分给小狼一些口粮。
看着围着她疯狂转圈的小狼,西芙叹了口气,放弃了让小狼回去的心思。
西芙摸了摸热情的小狼,看了看冷冰着一张脸的青年问道:“您不介意我带着它吧?”
霍德尔盯着那条只会蹭着西芙撒娇的白额小狼,强压下心底涌起的一丝不满,嗯了一声。
一路无话,西芙忙着逗弄一直和她亲近的小狼,她还给小狼起了名字,叫做纽曼。
走到森林的边界时,四下弥漫起浓厚的雾,氤氲间,树影婆娑,模糊成一团。纽曼呜咽了一声,夹着尾巴紧紧贴着西芙的小腿,西芙有些不明所以,好笑地抱起了突然缩成一个毛球的小狼。
雾气沼沼,霍德尔的背影隐藏在雾气之中,西芙只能隐约看见他流银似的衣摆。正准备快步赶上疾走的青年,西芙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海腥气,咸湿的味道在被雨后清新的气味掩盖,不那么容易分辨。
灌丛里传来异响,林中飞鸟四散,在雾气中化作一团黑点,耳边尽是扑朔的翅膀声。
西芙刚想大喊,那股腥咸的气息已经悄然逼近。
西芙打了个冷颤,悄悄催动树藤,下一秒她的身子就被高大的阴影笼罩,温凉的手覆上了她的眼,是霍德尔的的手。她不敢乱动,五感只剩下听觉和嗅觉。
有细碎的像是血肉撕裂的闷响,好像有什么东西爆裂开来,在无声之间化为一滩肉泥。
直到一滴血溅到了西芙的手腕上,她才意识到,发出怪异闷响的是什么。
淡淡的血腥气钻进她的鼻息,又很快地被霍德尔身上淡淡像是混合着冷杉和雨后清新的苔草香冲淡。
西芙在这种浅淡的气味中逐渐放松了下来,安静地等待着。
衣物摩擦的声音又响起,手腕被宽厚的掌心握住,源源不断地向她传播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
刚才被溅上的那滴血被霍德尔小心地拭去。很快,西芙的手腕就被放开了。
霍德尔静静地站在那里,西芙眨动扑闪着的眼睫轻轻地刮过他的掌心,带来细细密密的一阵酥痒,像是他捉住了一只灵活好动的萤火虫。
一时之间,他竟舍不得放开捉住她的手。
片刻之后,他有些受惊般地迅速撒开。他又在不知不觉间被那个神识控制,忍不住留恋一个刚刚相识的仙女。
挡在西芙眼睫前的黑暗消散了,西芙眨着眼睛适应突然的光线。
霍德尔神情疏离地站在身前,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淡淡道:“没事了,走吧。”
霍德尔不敢再看那双琉璃般的眼瞳,撇下一句话,就转身上路。
西芙看见地上的泥土中零落着一根紫色的羽毛,是刚才想偷袭的耶门架蛇怪的。
一定是被她袭击过的耶门加记仇,顺着气味缠上了她。
西芙小跑几步,凑到霍德尔身前:“谢谢您,霍德尔大人。”
霍德尔被她明媚的笑容感染,淡淡应了一声。
黄昏时分,西芙带着霍德尔走出来森林的边界,太阳没进地平线,将远处还未成熟的麦田映得金亮,夕阳给晚风吹彻下的农庄褐色的砖瓦填上一笔浓郁的色彩。
最后一丝光线也即将从天际消失。
西芙领着霍德尔前去敲门,希望能找到一家乡村旅店。
开门的是一个银发老妇人,老妇人浑浊的眼睛盯着西芙和霍德尔探究地瞧了瞧。
听闻西芙说明来意,老妇人敞开了门,:“小姐、先生,请进来坐吧,如果不嫌弃,就在我这里留宿一晚吧。叫我布朗就好,恐怕我们村庄没有旅店可以给你们住了。”
西芙望了望霍德尔,见他并没有提出异议。就跟着老妇人走进了她的院子。
院子里开辟出一小块花圃,种着漂亮的郁金香。还有一种深紫色形状妖异地花朵,散发出一种奇特的香味。
西芙好奇地跟上去问:“布朗太太,难道附近的旅店全部打烊了吗?”
布朗太太热情地让西芙和霍德尔坐下,又从烤箱里拿出热气腾腾的黄油曲奇。边装盘边念叨着:“不是打烊了,这位小姐,您大概不知道,最近我们的村庄老是被怪物袭击,好多开店的人都跑去更远的城镇了。”
香气扑鼻又酥香的曲奇让不大的房间都被温暖甜蜜的气味笼罩。
布朗太太走到架子旁将烛台点燃。西芙走上前帮忙,有些疑惑的问:“那您呢?您怎么不搬离这里呢?”
布朗太太摇摇头:“岁数大了,我的丈夫早逝,唯一的女儿嫁去了北大陆的一个城邦,已经很久不回来了。这个老房子,你别看他老,都是原来我的先生自己一个人建造的,我也舍不得这个屋子。”说着,布朗太太将烛台照向书架最上面的相框,上面一个有着浓密卷发的老头和蔼的笑着。
“小姐您呢?您和您的先生要去哪里呢?怎么会途径我们这个小村庄?”布朗太太笑眯眯地看向西芙。
西芙看了看坐在角落里沉默的霍德尔,笑着回应:“您叫我西芙就好了,这是我的表哥,我们从迈亚森林另一边的小镇来,想去坎贝皇城投奔亲戚,谋一份差事做。”
霍德尔听着西芙的回应,用他酒红色的眸子淡淡凝了西芙一瞬。
布朗太太来回看了看霍德尔和西芙,有些不好意思地拽了拽围裙:“我看你们两个相貌如此般配,还以为你们是一对儿情侣。原来是兄妹,怪不得都长的一样好看。”
纽曼早就闻到黄油曲奇的味道,围着烤炉打转,布朗太太摸了摸纽曼的下巴,从厨房里找出一小块肉:“快吃吧,你个馋嘴的小家伙。”
晚饭时分,布朗太太煮了香喷喷的酥皮玉米蘑菇浓汤,还特意做了蜜汁猪肋排佐土豆泥来招待西芙和霍德尔。
西芙在小花园里找到了站在花圃中的霍德尔,准备喊他回屋子里一起吃晚餐。
霍德尔盯着花圃里那些妖异的紫色花朵端详着,西芙见状,也凑过去蹲下,观察这些气味馥郁的花:“怎么了?这些花有什么古怪吗?”
一整个花圃中,只有种着紫色花朵的土壤还微微湿润,颜色也比其余花朵底下的泥土深上许多,西芙伸手摸了摸外翻的花泥,看向霍德尔:“似乎是这两天新种下的呢,花土还是湿着的。”
霍德尔正要开口,布朗太太从屋里走了出来:“你们两个怎么都在这儿呢?晚餐都准备好了。”
布朗太太见两个人都盯着紫色的花朵看,笑着解释:“这是我前天从城镇里高价买的神术花朵,听说,将它种在门前,可以免受怪物的袭击,魔兽对它的香味很敏感,就不会胡乱攻击人了。”
“很漂亮吧?这是维克托大人的恩赐,等你们出发前,也请摘下一朵戴在身上吧,这样就不会受到攻击了。”
听完布朗太太所说,西芙一头雾水,身为森林仙女的她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一种花朵,可以隔绝野兽和魔物的侵袭。
西芙和霍德尔对视一眼,霍德尔率先走进屋里。
布朗太太进行过祷告以后,帮西芙和霍德尔分切了猪肋排,三人正式开始了晚餐。
餐桌上,西芙一边用餐刀划开酥皮,一边装作极为感兴趣的样子询问:“从来没见过那样的花朵,这是城镇里的特产吗?维克托大人又是谁?刚才听您提到了他,我以为咱们附近的城邦都是信奉光明神的。”
布朗太太舀着土豆泥,瞪大了眼睛:“你们没有听说过维克托大人吗?他可是个大人物,这些花是他
用神术创造出来的。有特殊的使用方法呢。”
布朗太太放下勺子,压低嗓音,神神秘秘道:“大家都说维克托大人会成为神的,想必西芙小姐您也知道,光明神已经消逝了两年,就连神殿和神庙都关闭许久了。”
“天知道,光明神还会不会回归神位呢?听说,就连坎贝皇城里的大主教都去接见了维克托大人呢。维克托大人神术出众,真的成为神明也不是不可能,要不然怎么会让萨伦大主教都另眼相看呢。”
布朗太太喝了口红茶,继续说道:“而且维克托大人的神术物品据说都很有效,不然我也不会跑去城镇排队购买,比起祷告来等待神明垂怜,在现在这个时期,维克托大人的神术物品可管用多了。城镇里都有人都打造了维克托大人的雕像。”
她又叹了口气,补充道:“虽然价格也是不菲的,但谁让光明神殿的关闭导致出现了这么多魔物,现在大家都不去供奉光明神了。”
西芙附和地笑了笑:“原来是这样,我们的小镇太闭塞了,竟都不知道这些。”
西芙把剩下的骨头扔给趴在壁炉旁的纽曼,转头对布朗太太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还好有您收留我们,今天的晚餐真是丰盛,太太您的手艺真好。”
得到夸奖的布朗太太有些羞赧地搓搓手:“我也是好久没有人陪我说话了,西芙小姐不要嫌弃我话多就好。”
布朗太太的房子只剩下阁楼的房间空着,她用一条床单当成帘子将房间隔开。将西芙和霍德尔安顿下来。
月光从阁楼上的窗户里泻进来,丝丝缕缕的银光打在光洁的墙壁上,霍德尔躺在细窄的单人床上,听着一帘之隔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少女似乎缩进了被子里还满足的喟叹着。
过一会儿帘子后的人似乎安静下来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从帘子的缝隙中探了出来,橄榄绿色的眼眸在月光下尤为剔透,她压低了声音问:“霍德尔大人?您还没睡吧?您对今天的事怎么看?总感觉那个维克托大人很古怪,还有那些特殊的花朵。”
霍德尔思索了下,摊开手掌,露出掌心里一朵紫色的花瓣。他把花瓣举起,对着月光给西芙看花瓣里的脉络:“你瞧。”
微弱的月光将紫色的花瓣照的半透明,薄如蝉翼的紫色花瓣上显现出的红色的脉络好似血管,还在轻微流动。西芙吸了口气:“这是血?”
霍德尔点了点头,淡漠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怜悯的神情。
“恐怕那个什么所谓的维克托大人在修炼邪术,吸食跟随者的血液来提升术式。”霍德尔蹙着好看的眉,似乎在为此感到不齿。
西芙心里有些难受,她不想善良的布朗太太受到欺骗,更不想她受伤。
“霍德尔大人,我们帮帮布朗太太吧,还有那个什么维克托大人,想必也蒙蔽了很多人,既然您要回归神位,寻找权杖,不如我们先从这里开始。”
霍德尔轻轻颔首,眨了眨好看的眼睫:“当然。”
月光将霍德尔本就淡漠的面庞衬地更加清冷高贵,神明天生的睥睨一览无余。
西芙把帘子拉好,躺回自己的床上,她总觉得这个世界里即将回归神位的光明神像个冰块儿,和她曾经侍奉的光明神巴德尔正好相反,巴德尔总是保持着如沐春风般的温和。如果说上一世的巴德尔像太阳,那么霍德尔就像冰冷的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
怪不得和上一世的黑暗神同名,西芙暗暗腹诽,舒服地翻了个身,进入了睡眠。
而霍德尔在这夜难以入眠,一帘之隔,那清浅的呼吸就如同羽毛,一直搔过他的心脏,他又再次克制不住地屏住自己的呼吸,去聆听她细微的声音。
辗转无眠,霍德尔想,不能再放任自己被那团神识控制了。他要尽快发现他体内的神识和这个仙女的关联。
楼下布朗夫人凄厉的惊叫却划破了深夜的安宁,还未入眠的霍德尔翻身下床,透过阁楼的窗子,一群耶门加打破了栅栏,在夜色中,匍匐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