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的小湖波光粼粼,洛清霜一身华美的凤袍,俏生生地立在清风和煦的岸边,美丽而又高贵。
她忽然问道:“云顶宫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赵安虎躯一震。
她不提,自己倒是忘了这一茬,于是讪讪道:“您怀疑是云顶宫主行刺您,但奴才要抓她,还需周密部署,所以还没有行动。”
“真是个狗奴才,这点事都办不好,其实若办不到,大可以让别人代劳。”
洛清霜忽然回眸,神情多少有些怪异。
赵安心一横,说道:“不难的,奴才不管用什么办法,都会把人抓到,只是奴才有个问题。”
“说说看。”
“如今在朝的武勋都是楚王一派的,那么武勋弹劾您……”
赵安点到为止。
洛清霜的面容稍显冷漠,“你很聪明,楚王常年镇守边塞,在军中的威望很高,他人虽然在朝廷,却轻易动不得。”
话虽如此,可洛清霜几乎是在挑明打算动一动楚王。
赵安顺从道:“当早做筹谋,否则落入被动,恐被人所害。”
“大胆奴才,亲王也是你能非议的?”洛清霜微微皱眉,赵安却是不怕,毕竟她都表态了,明面上还在装腔作势,真是个坏女人。
其实她这般说,只是懒得动手,希望有人代劳。
果然,她又说道:“冠军侯一脉已经在朝廷烟消云散,剩下的多是楚王派系,你知道楚王对哀家不善,也知道云顶宫要对付哀家,而这双方恰恰有仇怨。奴才,你如此聪慧,何必从中取利?”
赵安心头一动,正等着她亲口说出这番话,便接过话茬道:“奴才打算大张旗鼓地宣传,您明日要去城北的太恩寺上香,如此一来,世家和武勋势必会对您动手,奴才再让乾宇出面邀请云顶宫主明日出游,适逢其会,是不是可以看一场龙争虎斗?”
“哼,将哀家置身险地,真是个忠心耿耿的奴才啊,你怎么就确定云顶会出手帮助哀家,万一他们作壁上观,哀家的性命谁来保全?”
洛清霜慢条斯理地询问,漆黑的凤眸有着几分戏谑。
她似在暗示什么。
赵安动容,莫不是她知道了他跟云竹的关系?
略微沉吟,便继续表忠心,反正做这样的安排,自有后手在太恩寺保护她的安全。
明日的行动,旨在杀一杀世家和武勋们的威风,然后利用这事的影响搞风搞雨,干掉几个世家,迫使他们加快联合楚王搞事情的速度,最好迫使楚王出面主持大局,甚至是逼宫。
当然,这里面还有一层内核赵安没点破,便是打算利用这次机会交个投名状,让洛清霜看看他的忠心。
洛清霜走向了附近的水榭凉亭,正巧石桌上放着一把琴,她道:“哀家好久没有听到你的曲子了,来一曲让哀家舒心的,弹得好,有赏赐。”
“嘿嘿,太后想听什么?”
“随意吧。”
洛清霜几乎不假思索。
赵安略微沉吟,直接抚琴,曼妙凄婉的歌声响起,“我本飘零人,薄命历苦辛。”
赵安的唱功自是一级棒,加上凄凉的乐律衬托,恍惚间有一种狼烟烽火的乱世气氛。
而不远处,洛清霜静静地望着东方的天空一动不动,雪白的脸庞似透着一抹悠远和苦涩。
不知她在想什么,她和那个小疯子又是什么关系?
一曲终焉,洛清霜悠然回神,轻声道:“弹得好,下次不许再弹了。”
“呃……”
赵安尴尬地挠了挠头,看来这首曲子让她想起了很多不好的往事。
终究还是按住了询问她和皇室恩怨的念头,说道:“太后还要听吗?”
“记得上次哀家跟你说得故事吗?就按照那个故事演奏一曲吧。”
洛清霜还挺潮流,居然现场定制歌曲。
“太后倒是给奴才出了一道难题,奴才若没记错,您说得故事,是那个家破人亡的小女孩吧?”
“别废话,不能令哀家满意,哀家定不轻饶。”
洛清霜幽幽地瞥了一眼。
赵安没来由地打了个寒噤,瞧她这般状态,要是再弹致郁的,不太好,还是来点正能量的吧。
想到这里,扣动琴弦,唱道:“在我的怀里,在你的眼里……”
“月光把爱恋,洒满了湖面,两个人的篝火,照亮整个夜晚。”
随着歌声响起,洛清霜愣住了,就那么静静地聆听,仿佛陷入了久远的记忆。
而赵安的意识也随着歌声,回到了和妹妹偷跑出王府的那些日子。
两人在河边点燃篝火,烧烤美味的鱼肉。
美丽的月色下,妹妹一遍遍地喊着哥哥,她的笑声好似风铃一般悦耳,她的脸蛋朦胧且无暇。
“这一生一世,有多少你我——”
……
赵安闭着眼睛,眼泪没控制住流了下来。
歌词太过应景,活了九世,和妹妹从亲情变成了仇人,本不该这样的啊。
为了大夏,值得么?
她做得那一些,又是对是错?
“你清澈又神秘,像在贝加尔湖畔。”
……
一首曲子过半,赵安还在流眼泪。
殊不知洛清霜正在静静地看着,她的表情说不出来的复杂,似乎透着痛苦和煎熬,但是很快,那份挣扎又被冷漠压了下去。
许久之后,曲子谈完了。
赵安胡乱抹了把脸,擦了眼泪,见洛清霜怪异的看着自己,便讪讪道:“让太后见笑了,奴才一时情难自禁。”
洛清霜微笑道:“你是个有才的,难怪被皇帝重视,这首曲子不错,哀家喜欢。”
“谢太后夸赞。”
赵安起身到她身旁,她忽然从袖子里摸出一方锦帕递过来,“看来你有故事,擦擦吧。”
赵安随手接过却没有用,而是脸部红心不跳地,将锦帕塞到了自己的袖子里,“太后说对了,若没有故事,谁又来宫中当太监。”
“那你且说说,你是哪里人,又有什么故事?”
洛清霜来了兴趣,飘然落座。
赵安直勾勾地看着她,张了张嘴,鬼使神差地说道:“其实,奴才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
“有多远?”
“呃……反正就是很远。”
赵安想说千年后,终究未敢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