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寡妇家的男人是应征入伍去边关的时候牺牲的,而张寡妇非但没有撇了孩子回娘家,还心甘情愿的留下来照顾公婆和孩子。
前几年张老爹摔断了腿,一直瘫在床上,张婆婆又年纪大了干不了重活儿。
张家两个老的一个小的,全靠了张氏,也就是李草儿照顾。
族老是个重情义又讲道理的人,所以这些年来,严禁村民们传张寡妇的闲话。
就连六子帮张寡妇家种田收粮的事儿,也是因为六子这人呆傻,跟正常人有些区别,又孤苦无依的,族老才做主在中间搭了这条线。
“六子,该不会是你做了啥不合礼的事儿,把人张氏气得给你赶出来了吧?”
所以,此刻见到六子从张寡妇家里扑倒了出来,族老首先想到的就是六子干了啥不合乎礼仪的事儿,以至于惹怒了张寡妇,才会摔了个狗啃泥。
“对啊六子叔,该不会是你干啥不好的事儿了吧?”大宝也是低声问道,幸好,幸好有五宝这个杠头,刚才他都忍不住要骂人了,还好被五宝抢了话头。
“六子叔,要是你干了啥不好的事儿,可别怪我们帮理不帮人啊!”五宝在一旁尴尬的说道,偷偷往张寡妇屋里瞅去,忽然间眼睛一瞪。
“啊啊啊!”
六子叔不会说话,此刻听见了族老和大宝的询问,顿时着急得大叫起来。
他发不出声音,一张脸涨得通红,手舞足蹈个不停。
但是族老和大宝都看明白了,六子这是没干啥事儿,于是两人便将目光看向了张寡妇家。
“哎?”
“你不是田家村的田老六吗?”
这一看之下,江鼎成愣了愣,江大宝则是脸色难看的吼了起来。
一个男人从张寡妇家里走了出来,双手抱胸的依靠在门上,一张脸长得是尖嘴猴腮的,左边嘴唇上还有一颗黑痣,看上去就不讨喜。
正是田家村的懒汉田老六。
“田老六,你咋在这儿?”族老沉声问道。
“爹,你先别问他这个!”五宝则是捋起了袖子,走向田老六,脸色不善的说道:“田懒汉,我问你,刚才是不是你把六子叔给推倒在地上的?”
虽然田懒汉已经三十多岁了,比五宝年岁长一轮,但因为这家伙好吃懒做,身子板儿还没有五宝结实,因此五宝根本就不怕他。
“哎哎哎,江五宝,有话好好说,你可别对我动手嗷,不然当心我告官!”
不过此刻面对着生气的江五宝,田懒汉却是没有半点儿害怕的意思,反倒是一副地区很足的威胁了起来。
“嘿,你这家伙跑到咱们村子里来欺负咱们村的人,你还有脸报官了?”
江五宝被气笑了,伸手就要去薅田懒汉的衣领,却被后者一个后仰的躲了过去。
“江五宝!”
田懒汉退进了屋子里面,瞪着外面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江五宝,双手叉腰的骂道:
“这傻子的确是我推出去的,不过我在我自己家里赶走一个外人,好像也没有犯啥错吧?咋地,你们三山村没有村长只有族老,所以现在村子里就由你们族老一家做主了呗?”
“你少他娘的给小爷放屁!”五宝也是骂了回去,他可接受不了别人骂自家老爹,便要冲进屋子里面去先把人给揪出来,却被江鼎成给一把拉住了。
“田老六,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江鼎成示意五宝先别生气,走上前去盯着田懒汉,皱着眉头问道:
“这里可是张氏的家,你说你在自己家,哪里来的凭证?”
这个时候,附近的几家村民们都听见了动静,赶出来看热闹。
就连云氏也挤在了人群后面。
而田懒汉似乎等的就是这一刻一般,昂首挺胸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伸手往怀里一摸,便摸出了一张写字盖章的纸,递到了江鼎成的面前。
“江族老,你可看好了,这是李小草娘家人签的契约,白纸黑字,他们家收了我十两银子的聘礼,已经把李小草许配给我田老六了!”
说到这里,田懒汉把手里的契约拍在了江鼎成的手上,背着手大声说道:
“所以,从今以后,我田老六就是你们村张寡妇的男人!哦不对,她现在也不叫张寡妇了,叫李小草,也可以叫田氏!”
田老六看向村子里跑出来看热闹的村民,笑呵呵的说道:
“不过我田老六也是个心善的,见不得自家女人委屈,所以嘛,今后我就搬过来住在这里,帮着我家婆娘照顾她以前的公婆,顺带着也帮着她把芸娘养大,但是芸娘以后也不能姓张了,得跟着我姓田,各位乡邻可都听清楚了嗷……”
“你给老子闭嘴!”
五宝实在是受不了这个田懒汉的嘴脸了,大声的吼了一句,将田老六的话语给打断,而后看向了自家老爹,问道:
“爹,这是怎么回事?”
江鼎成脸色阴沉的摇了摇头,而后看向了田懒汉,问道:
“据我所知,你已经把祖上留下来的田地都给卖了,在田家村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这十两银子的聘礼,你是从哪儿来的?”
这句话,等于是承认了,田懒汉拿出来的契约是真的。
的确是真的,上面还有李氏娘家所在村子的村长印章,这根本做不得假,因为村长是在县衙挂名的,胆敢私自印刻村长印章,那就等着坐牢吧。
这个时代的人可没有那个胆子。
“哼,你管我从哪儿来的?”田懒汉斜睨了江鼎成一眼,哼哼道:“小爷我时来运转,手气好,在城里赢了钱,咋地,江族老你这是还得去问问那银子的主人是谁呗?”
江鼎成脸色难看了起来,赌场那种地方,他一辈子都没有去过,再加上那里三教九流的人都有,谁知道田懒汉说的是不是真的?
但是,田懒汉好赌,这在三瓦山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这家伙因为好赌,气死了爹娘,还把家里的田地和房屋都给卖了。
难不成,真的是时来运转,在赌坊里回了本?
村子里的人也都是议论纷纷起来,而田懒汉则是从族老手里抽回了那张契约,又看向了六子说道:
“这个家既然都有了男主人,那就犯不着再让什么傻子来帮着收粮食了,今儿个我刚来,心情好,也不跟这个傻子计较,所以才只是把他给推出来,要是他还敢跑到我婆娘家里来蹭吃的,别怪我这个当家的对他不客气!”
说着,田懒汉还挥了挥拳头,吓得六子往大宝身后躲了躲。
“够了!”
但,就在此时,一道带着哭腔的喝声却是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村子里的人都是闭上了嘴巴。
因为他们听得出来,这是张寡妇的声音。
“田老六!”
张寡妇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脸上还带着一个清晰地巴掌印,眼睛也是有些红肿,显然是刚哭过一场,看的族老都是一脸怒火的瞪向了田老六。
“田懒汉,你这个王八犊子,竟然还敢打人?”
他娘的,今天憋了一肚子的火,江鼎成有些压不住了。
“嘿,这婆娘都是我的人了,还敢帮着外人来跟我叫板,抽她一耳光是轻的,咋地,你江族老管天管地,还管上了寡妇家的事情不成?”
田老六却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说话间还扬了扬手里的契约,提醒江鼎成他是李氏娘家都签字画押了的一门亲事。
“你——”江鼎成被气得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三叔!”张寡妇急忙喊了一声,然后走到了田老六面前,从怀里摸出了一个荷包递给了田老六,咬牙道:“我不管你是怎么跟我娘家人商量的,但是我从娘家出来的那一天,就已经发誓跟他们没有关系了!”
“这十两银子……是我这些年攒下来的家底,你不是给了我爹娘十两银子的聘礼吗?现在我把这个聘礼还给你!请你将这张契约交给我,立刻从我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