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来说，宋安辅还是挺欣赏面前这个小少年的，所以他才善意的提醒了一句，要是换一个他看不上的人，现在直接就命皂吏烧火验证，那锅里的水煮干以后盐巴会不会由一开始的融化到重新出现了。
“事关重大，小子不敢欺瞒县令大人的。”
江大牛自然神色郑重的答谢了县令大人的善意，眼神同时看了周管家一眼，他很清楚，若非是周管家的提点，县令大人哪里会重视自己这样一个乡下来的农村娃。
“行，既然如此，那便让本官来瞧一瞧你这法子究竟是不是正确的吧！”
宋安辅见江大牛一脸沉稳之色，便不再多言，挥手示意皂吏开始忙活起来。
起锅，倒水，加盐。
然后就是烧火煮水。
“大牛，你可没胡说？那些盐巴真的会被煮出来？”江大山凑到了江大牛旁边，满脸担忧的对自家儿子问道，生怕儿子不知道轻重得罪了县令大人，那样他们一大家子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说不定还会连累整个三山村的乡邻呢！
“爹，你放心吧，我确定的。”江大牛低声说道，语气充满了自信，让准备开口的族老和江大宝对视一眼，都是默默的闭上了嘴巴。
场间渐渐变得安静下来，只有皂吏燃烧灶火传出来的噼啪声，还有铁锅里的盐水逐渐被煮沸以后传出来的咕咚声。
县令和周管家都是非常的有耐心，毕竟事关粗粝的岩盐能否变成精盐，两人刚刚之所以没有大声惊叫，只是因为县令出身世家望族，周管家跟在县令身边也见惯了大场面罢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江大牛的水煮岩盐法不重要。
相反，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因为这个法子事关大康朝的平民百姓能否吃得起细盐！
倒是苦了外面在大堂里候着的那群流民，因为总担心江大牛想出来的法子是要害了他们，所以王木生等人心里的煎熬简直像是决堤的汪洋一般，一个个汗流浃背的，衣服都被浸透了。
“咦？”
所幸，这样的等待并不是没有时限的，在那个皂吏熟练的烧火技巧之下，一刻钟过后，那口大铁锅里就再没有一块石头，剩下的只有一个底部的细盐粒。
“唔，还真的全变成细盐了！”亲眼看见这一幕的发生，哪怕是县令宋安辅都忍不住惊讶了起来，而后对继续照看着旁边那口铁锅的皂吏吩咐道：“动作快一点，我要看一看这锅水烧干以后那些细盐会不会被留下来！”
“是！”得到了县令大人的指示，皂吏连忙拿起一根木棍往临时搭建起来的灶台里扒拉了几下，也不见他往里面丢什么东西，火势果然要比刚才旺盛了一些。
“县令大人，还请您下令，将这锅里的细盐称量一下。”江大牛忽然开口说道，看着大铁锅里的那一锅底细盐，微微皱着眉头。
“来人呐，把这些细盐装起来，称一称有多重！”宋安辅也不啰嗦，问都没问江大牛为何急着称量锅里细盐的重量，便对身旁的衙役吩咐了下去。
“是！”
很快，一群衙役凑到了大铁锅旁边，两人扯着一个缝制细密的绸布口袋，一人则是拿着锅铲把细盐铲起来倒了进去，另外两个人则是抬来了秤砣。
“起！”
铁锅里的细盐不多，只装了大半袋子左右，两个衙役轻轻松松的就给抬了起来。
周管家凑上前去扒拉着秤砣，待得秤杆持平以后，才眯起眼睛说道：
“一共是六十八斤十两！”
“怎么，大牛，有啥说法吗？”宋安辅看向了江大牛，笑着问道。
不管这水煮岩盐法是不是江大牛想出来的，他们平安县的确出现了盐山，这可是一件大好事啊。
原本他就觉得平安县太过贫瘠，让他这个来自大地方的人想吃啥都找不到，正愁着怎么发展这个小地方呢。
现在盐山一现，只要开采出源源不断的岩盐，他们平安县的发展资金不就有着落了吗？
而岩盐这种东西，即便是他都没有见过，亏得一个乡下农户人家的小子竟然有此等见识，若非是江大牛，恐怕他待会儿都得安排人去把那些珍贵的岩盐给平了。
所以现在宋安辅看向江大牛的目光是越来越满意。
“县令大人，岩盐之所以被称之为岩盐，其实就是因为岩石凝结所成。”江大牛此刻则是解答起了众人的疑惑，“换而言之，上等的岩盐，应该是有多少，化多少，而我们刚才抱来的岩盐，一共怕是有百余斤左右，但是现在却只化出了六十八斤十两的细盐，这说明那座盐山的纯度只能算作中等。”
这还是江大牛刚刚从系统商城里买来的资料里面查到的，他本以为那一座盐山的纯度能在八九成，那样就真的是一座宝山了。
但是现在看来，他还是想得太美，那座地动震出来的盐山只有一半是能够炼成细盐的。
“你是觉得这座盐山纯度不低，有些失望对吗？”宋安辅显然看出了江大牛的眉头为什么会皱起来，他心底对这少年的想法有些惊讶，面上却是带着微笑的说道：“大牛啊，虽然本官还没有去查看地动所发生的地方，但是以刚才那股子地动的动静来判断，那座盐山应该范围不小，你可知道，一座山有多重吗？”
不等江大牛回话，宋安辅便跳过了这个无聊的问题，语气幽幽的说道：“在大康朝，精盐之所以昂贵，便是因为炼制方法和取盐的不易，所以哪怕是卖贵一些，朝廷也没有多说什么，反正对于黎民百姓来说，粗盐也是盐，能吃到盐就行了。”
“可是现在平安县有了这么一座盐山，而这水煮岩盐法又的确行之有效，即便是百余斤岩盐只能出七十斤左右的细盐，那对于整个大康朝的盐商来说，都是一股不小的冲击了！”
听到这里，江大牛眉头皱的更深了，不禁看向了县令宋安辅那双深邃的眸子。
“所以，待我们验证你刚才所说的一切为真，那本官便会具奏朝廷，为你请功，给你求个护身符来，否则的话，除非我们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死了，不让别人知晓这水煮岩盐法是出自你一乡野少年的口中，你才能踏踏实实的活下去。”
“不然……”说到这里，宋安辅扯了扯嘴角，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是他要表达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确了。
“县、县令大人，我家大牛不会有事吧？”江大山面色苍白的问道，他也算是听出来了，自家大儿子想出来的这种能把粗盐煮成细盐的法子，算得上是得罪了整个大康朝的盐商啊。
那些盐商一个个的家财万贯，身边豢养的仆从打手何止数百，岂是一个小小的三山村能够挡住的？
“你放心吧，大康朝在食盐方面虽然施行的是官营商售，但是只要大牛得了当今陛下的赏赐，那些盐商就不敢对他是什么坏。”宋安辅看了江大山一眼，笑着说道：“毕竟，他们虽然是商，但好歹也是个皇商嘛，既然是皇商，那自然就不能伤害皇帝欣赏的人才了。”
听见这话，江大山才松了一口气，但还是苦着一张脸，想要教训江大牛几句，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自家大儿子聪明，想出了这种利国利民的法子，恐怕即便是江家列祖列宗都会感到高兴。
他一个当爹的，在这个时候埋怨自家儿子，那就未免有些太不懂事了。
“大人，锅里的水快被煮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