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村子外面的江家老屋旁边的工地上面,隐隐约约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还有村民们热热闹闹的喊号声。
两侧的农户人家里,能够听见鸡鸭咯咯咯觅食的声音,还有一两只狗的叫声。
村子里没有几户人家有猪,所以猪叫声不多,但是苏蒹葭听得见。
三面环山的三山村,树木茂盛,夏季里正是蝉鸣声最扰人的时候。
不过那些声音落在了苏蒹葭的耳里,她却并不觉得烦躁,反倒感觉到了几分安心。
三山村还有几条溪流,从三瓦山上流淌下来,被村民们挖出沟渠引到了田间地头浇灌那些稻谷。
苏蒹葭此刻置身在村子里面,倒是看不见那些溪流,可她似乎能够听见潺潺的水声,里面隐约能够见到三五条鱼儿,随着溪水流淌下来的时候翻出水面,却被一些人家放出去的鸭子逮住机会,一口就给叼进了嘴里。
“呵呵……”
脑海中的画面似乎变成了现实,苏蒹葭忍不住轻笑出声,正拉着她的手往前头奔的三丫不禁回过头来问道:
“大姐姐,你笑啥呢?”
大姐姐笑起来可真好看呀,要是能当自己的嫂子就好了……
三丫不禁在心里想到。
不过三丫转念一想,又想到了那天娘亲说的话,心情顿时就变得低落了下来。
大姐姐长得这么好看,喜欢她的人肯定不少,而且大姐姐还是大户人家的姑娘……
自家就是农户,大牛哥虽然很好,但是大姐姐肯定看不上大牛哥。
“没笑啥,三丫,你怎么不开心了?”苏蒹葭回过神来,便见得小丫头瘪着嘴低着头,一副我很不开心的样子。
“没有!大姐姐,走吧,去我家玩儿,我家可热闹了!”三丫虽然小,但是也知道自己的小心思不能全都告诉别人,所以便急忙摇了摇头,露出一抹笑脸,继续拉着苏蒹葭往屋里走。
“哎,你慢点儿,姐姐这身子还有些发虚呢!”苏蒹葭无奈的喊道,她是饿了一路跑到山上的,又昏迷了两天时间,吃的都是稀的恨不能看不见一粒米的粥,也就今天醒过来的时候吃了一碗二米饭。
本来她是还想再吃两碗的,但是白郎中说她饿了太久,不能一次吃太多。
苏蒹葭再怎么饿,也不能不听救命恩人的话,所以便只能强忍着肚子饿出来走一走。
没办法,再待在江族老家里,她担心自己会忍不住溜到江族老家的厨房里去……
“大姐姐,到了,前面就是我家!”
也幸亏刚刚两人已经走了一段路了,三丫没有往前奔出去多远,便停下脚步指着前方的屋子说道:
“大姐姐你看,我家好多人呢,可热闹了!”
苏蒹葭心底松了口气,一边用一只手撑着膝盖歇气,一边则是顺着三丫的小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嗯。
第一眼就看见了江大牛他们家没有院墙的院子。
为什么苏蒹葭会知道江大牛他们家没有院墙呢?
因为那正门口还立着一扇孤零零的院门……
而那些走进院子里的村民们就好像是提前商量好了,倒还真的当四周还有院墙一般,纷纷排起了长队,没有人趁着倒塌的院墙空位挤进去,彼此闲聊着一副不在意谁先谁后的场景,画面非常的和谐热闹。
苏蒹葭微微有些诧异,在这样的小农村,村民们竟然还能这么讲规矩。
倒不是说黔首农民就不懂规矩了,而是那些村民明摆着就是在卖东西啊,事关利益的大事儿还能这么和谐就比较少见了。
“这家人,有意思。”
苏蒹葭心底暗暗想到,然后又顺着那些排队的村民们把目光往院子里移去,看见了正在忙活着给村民们称重的四宝和五宝,这两个人是族老家的,她知道,今儿个中午她还看见了呢。
另外两男两女,则是在旁边收拾灯笼草,这四个人她不认识,不过看三丫那开心的样子,想来就是三丫的家人了。
还有一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少年,此刻正坐在村民们前方,每一个村民们在交接自己打来的灯笼草之后,便会走到那个少年面前,按下一个手印,然后便从那少年手里领走一串儿铜钱。
记账的?
苏蒹葭忍不住想到。
“大姐姐,那个是我大牛哥,他可聪明了,我们吃的菌子,冰粉,茶叶蛋和卤豆干,可都是我大哥发明的呢!”
恰巧就在这个时候,三丫再度拉着苏蒹葭往前面走去,同时还伸手指着坐在桌子后面跟村里人结账的江大牛介绍了起来。
“啊?那个就是你大牛啊?”苏蒹葭有些惊讶,从刚才醒来到现在,她可是听见这个小丫头提了不止一次大牛哥大牛哥的了。
现在总算是见到了真人……
长得好像一般般,不能说帅气吧,但肯定不丑,五官棱角分明,大概是因为每天都晒着太阳的缘故,所以看上去有些偏黑。
但,这是苏蒹葭欣赏的肤色,她最看不上的就是那些皮肤比女子还要白嫩的男人。
关键是这少年虽然穿着一身粗布麻衣,裤腿儿还有些短,露出了两只脚踝,但是他的身上却并没有其他农户人家孩子常有的土气,是的,土气。
苏蒹葭虽然没有对农人有什么别的看法,但是不得不承认,因为农人的地位太低,又是看天过日子,每年还得交那么多赋税,时不时地还得应征一两次徭役,所以几乎所有农户人家的孩子,身上都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土气。
而这土气往往会让农户人家的孩子感到自卑。
可是现在苏蒹葭注意到了,三丫的大牛哥身上没有那股土气,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苏蒹葭的错觉,从那少年举手投足之间的神态来看,她觉得这个少年有一种连她认识的那些权贵公子都不曾拥有的气质。
这是一种什么气质呢?
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又似乎什么都很在意,所思所想都遵从本心……
洒脱!
是了!
这种气质分明就是洒脱啊!
“他看上去跟我差不多大,怎么就会有这份洒脱的气质呢?又不是个饱经沧桑的老人……”
苏蒹葭忍不住嘀咕起来,她的出身以及遭遇,其实最需要的便是洒脱二字。
但是,苏蒹葭做不到洒脱。
所以她才会晕倒在山上。
虽然有一半的原因是饿的,但是另一半的原因,便是因为她心里有气!
此时看见一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少年,眼神间尽是洒脱之意,苏蒹葭心里就不免生出了一丝奇怪的感觉来。
“大姐姐,我大牛哥好不好看呀?”正当苏蒹葭盯着江大牛走神的时候,一道娇俏的声音从她身前响了起来,吓得苏蒹葭心跳都慢了一拍。
“三丫,你、你说啥呢?”苏蒹葭看向小丫头,见三丫一副古灵精怪的表情,顿时脸颊微红的说道:
“我刚刚可没有看你大哥哦,姐姐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走神了!”
“嘻嘻~原来大姐姐是在走神呀?我还以为大姐姐是看上我家大牛哥了呢!”三丫歪头一笑,然后便拉着苏蒹葭,挤进了院子里面。
“哎,三丫,他们忙着呢,我们就不要去凑热闹了吧……”苏蒹葭本能的有些抗拒,但她害怕三丫摔倒,便只能顺着三丫的力气往院子里走。
“娘,三婶,二叔三叔四宝叔五宝叔,还有大牛哥,我把苏姐姐带过来了!”而三丫在挤进院子里面以后,也是扯着嗓子喊了起来,瞬间便吸引了在场十几个村民的目光落在了苏蒹葭的身上。
江大牛同样看向了自家妹妹……手里牵着的大姑娘。
恰巧,忽然被那么多村民们注视的苏蒹葭,只觉得自己脸颊烫的不行,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该往谁的身上放,下意识的便看向了江大牛。
然后,两个人的目光,就那么在半空中交汇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