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山其实正在忙着卖自家的菌子茶叶蛋卤豆干呢。
因为今天要推销冰粉，所以刚刚在摆摊的时候，他们父子俩就特地隔开了五六步的距离。
反正现如今这平安县城西市入口处都快被他们三山村包圆了，所以父子俩人多占一点儿位置，别的村民也不会多说什么。
更何况族老还是跟着江大山家一起来的！
谁会那么不长眼同时得罪三山村的族老和江大牛？
而原本还有些担心自家因为是最后来的，生意比其他村民差呢，可是摊子一摆出来之后他就知道自己想岔了。
今天他们家的生意非但不差，反而比昨天还好！
原因自然是因为江大牛来了！
而且，爷俩作为在这平安县城西市第一个卖菌子的摊位，他们家的菌子就好像是被增添了一丝神秘的光环一般，哪怕三山村的村民们也开始卖菌子了，还跟这城里的人解释过他们跟大山家采的都是同一座山上的菌子，还都是让江大牛给检查过了的。
甚至，周管家在得到了四宝五宝他们带来的有关族老的担保书之后，也跟其他管家随口提了一下菌子不分贵贱，更不论出处，只要是无毒同品类菌子那就都是一个味儿。
但是架不住江大山他们家的摊位是第一个卖菌子的啊！
所以今天江大牛一来，江大山都不用自己吆喝，他的摊位面前就聚满了来买菜的人。
因为人实在是太多，生意实在是太好，就连二牛和三丫两个小的都被抓了壮丁。
一个负责给人捞茶叶蛋和卤豆干，一个则是负责捧着双手接铜板儿。
因为有周管家在旁边，所以来买东西的人倒是没有那个胆子，敢在这点儿小钱上耍赖。
不过耍赖了江大山也无所谓。
毕竟……因为自家儿子那什么。两文钱一个，五文钱三个茶叶蛋的定价，还有一文钱一块，五文钱六块的卤豆干定价，江大山是记不清自己究竟卖了多少茶叶蛋和卤豆干的。
反正江大山是一边收钱，一边在心底叨咕个不停，谁要敢在他们家的小本生意上耍无赖，那就让这人脚底生疮，痒得穿不了鞋子！
太狠的江大山也不愿意念叨，他就是个乡下泥腿子，老实了三十多年的农民，就算吃了亏，也不想用最恶意的方式去诅咒别人。
“哎，周管家稍等，我马上就戥好啊！”
此刻接了江大牛递过来的碎银子，江大山先是跟周管家招呼了一声，也算是提醒面前的顾客别想趁着他分神占便宜，手上动作却不慢，一边戥银子一边问江大牛是多少钱。
“爹，一共是七十五文钱。”江大牛说道，同时心里也对自家老爹佩服不已，这么精确的手法是怎么练出来的？
他也没听说自家老爹给人当过账房啊！
难道这本事是天生的？
“好了好了，大牛你快去忙吧！”就在江大牛走神的时候，江大山已经把碎银子给戥好了，递给江大牛就再度开始招呼起了自己面前的顾客。
“周管家，这是您的银子。”江大牛把碎银子递给了周管家。
“你爹倒是挺忙。”周管家打趣了一声，便要回府去拿装冰粉的陶碗。
“周管家稍等！”江大牛急忙喊道，叮嘱了自家娘亲几句，又拜托还没回过神来的族老帮忙算账之后，便走到了周管家旁边，“不知小子能否与周管家闲谈几句？”
“哦？”刚刚被江大牛叫住，心里还生出了一丝失望的周管家，压下了心底对这面前年轻人的揣测，笑着说道：“你想跟我闲谈什么？是你们山上菌子的事儿，还是你又想到了什么新吃食的事儿？”
“周管家，我们可否边走边说？”江大牛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行。”周管家点了点头，便走在了前面。
不过在走了两步之后，他便发现身边年轻人的脚步刻意放缓了几分，心底那一丝揣测顿时就消散了几分。
刚刚他还以为，这少年叫住自己，是打算攀上县令大人的关系呢。
年轻人追求上进是好事。
但！
这么多年来，周管家没少见识那种为了巴结上自家老爷，假意跟他交好的人。
好不容易换了个新地方，虽说是自家老爷在殿前犯了错，遭到了贬斥，但周管家却不怎么担心自家老爷的前程，而是想着自己能不能在这乡下小地方结交一些真正的朋友。
这叫做江大牛的少年虽然是来自于乡下，可是言谈之间却颇有见识，最重要的是他的心思都体现在了眼里，所以虽然有心思，可周管家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他觉得跟这年轻人交谈很轻松。
可是今天这少年身边跟着三山村的族老，对方是见过自己出入县城府衙的，又反应如此明显，以周管家对江大牛的了解，想来这少年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他就担心，这少年从此以后变了心思，和以前那些人一样把他当做接近自家老爷的敲门砖。
周管家的心思，江大牛自然一眼就看出来了，对方刚刚那神色变化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所以他才刻意放缓了脚步，就是希望周管家明白他不是想跟着去县衙在县令大人面前刷存在感。
“周管家，您也是知道的，我们一家子都是乡下泥腿子，虽说现在想出来了这点儿赚钱的活计，但是眼下秋收将近，为了交足粮税，我们一家子还是得忙着田地里的事情，所以我就想着，能不能把咱家这生意换个人来照看……”
此刻，江大牛一边踱步跟在周管家身后，一边压低了声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小伙子，你该不会是打算让我帮你看着你家的冰粉摊吧？”周管家转头看着江大牛，语气惊诧的说道，脸上是又气又笑的表情。
“不不不！周管家您误会了！”江大牛急忙摆手，笑着说道：“我是想着这平安县城里面，生活虽然方便，但是柴米油盐都要钱，小子与周管家也算得上是投缘，无论是之前的菌子，还是后来的茶叶蛋和卤豆干，亦或者是现在的冰粉，全都靠着周管家提点……”
“我算是明白过来了！”周管家又一次打断了江大牛的唠叨，盯着这个乡下少年的眼睛，似笑非笑的说道：“江大牛，你是打算跟我周某人合伙做生意，对否？”
“呵呵，周管家果然见识过人，小子的心思都瞒不过周管家。”江大牛满脸憨笑，索性理直气壮的说道：“周管家管着一府上下的吃穿用度，若是能够多一门合律合法的生意，补贴着贵府的用度，想来那位老爷应该也是不会介意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小子觉得吧，人活一世，无非就是吃穿住用行五个字，虽然眼下边境战火不断，可那些敌人也不会因为我们每日粗茶淡饭，便会主动引兵退去，反倒是平民大众多了一些日子里的乐趣，更会生出几分珍惜眼下这生活来之不易的心思，不说亲自上阵杀敌，但是却大多都会对那些敌寇同仇敌忾，总归是这个道理吧？”
江大牛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才注意到，他前边的周管家已经停了下来。
“周管家，是小子孟浪，若有什么说的不对的地方……”
江大牛吓了一跳，这才回想起来眼前是封建社会啊，他一个黔首农民，不在地里刨泥巴种粮食本就有些‘越籍’了，现在竟然还敢妄议边关战事，真是不知道封建王朝的规矩了。
“接着往下说。”
不过，没等江大牛低头，周管家便语气严肃的说了一声，而后伸手扶住了江大牛的胳膊，用力扶着他直起了身子，负手继续往前方走去。
“这是啥意思？”
江大牛有些摸不透周管家此刻的心思了。
但是江大牛也不是个犹豫不定的性格。
既然周管家都说了让他继续往下说，那他就说呗，反正压低声音别让两边的路人听见就行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