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柳树在三山村居中的位置，闲暇时村里的老头老太没事儿都会在这里坐着闲聊几句，但凡是村子里有大事儿要宣布的时候也都是在老柳树下集合。
在四宝和五宝两人的吆喝下，村子里的人基本都回来了，只有少数一些还在地里忙着自家的活计。
不过倒不是他们不尊重族老，而是家里有一个人来这里听事儿，回去一说一屋子的人就都知道了，所以家里农活儿多的，基本上都只来了一两个代表。
“村里每户人家都有人到场吧？”
族老江鼎成站在前些年垒在老柳树底下一圈一米多高的石台子上，背着手看了一眼稀稀拉拉或是拄着锄头或是背着背篓的村民，跟旁边的老四老五问道。
“都到了，爹，我们办事儿您还不放心啊？”四宝累得满头是汗，此刻听闻老头儿的询问，有些委屈的回道。
“就是，您不是说让我俩啥事儿都别说吗，村里人又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能来就不错了，您还想让全村人都到齐听您训话啊！”五宝嘀咕了一句，刚才村里人都问他到底是发生了啥事儿，可把他给憋坏了。
可偏偏自家这族老爹成了族老之后，干啥事儿都喜欢讲个排场和规矩，他俩要是敢多嘴一句，挨打都是轻的，以前族老脾气大的时候还被罚过几天不许吃饭呢。
“两个臭小子，老子就叫你们去喊个人，还敢给老子甩脾气了？”
族老虽然年纪大，但身手颇为矫健，此刻抬手就给了俩儿子一人一个爆栗，这才看向了村里每户都赶回来的人，清了清嗓子。
“诸位……”
看不出来，这族老还挺喜欢搞文化人那套。
江大牛有些无言以对。
不过反正他跟自家老爹是在家里休息了一会儿，又喝了凉茶，现在站在老柳树底下，倒是不热，且等着族老在那里装文化人吧。
“……老夫身为三山村族老，自然会事事考虑到大家，当然这事儿江大山家里也有莫大的贡献，今天老夫已经带着两个不成器的儿子，跟着江大山他们爷俩儿去了县城一趟，确定那些菌子的确可以卖钱，而且城里那些富贵人家还挺喜欢吃的。”
族老絮絮叨叨，总算讲到了重点，而一个个原本只是来听个话，还以为族老是要讲秋收和交税这些事儿的村民，此刻都是瞪大了双眼，张大了嘴巴，表情呆滞的看着族老和被他一把薅上去的江大牛。
“反正你们各家各户看着办吧，要是有家里得闲的，想要上山去采些菌子拿到县城里去卖钱，今后就去江大山家，好好跟大牛学学，怎么辨认哪些菌子可以吃，哪些菌子不能吃，大牛是被他爷爷托了梦的，他爷爷去世了，咱们也感谢不了，但江大山家里日子也不好过，老夫想着大家伙儿也不至于白拿人家的好处吧？”
话到这里，原本还有些别扭的江大牛，倒是对族老生出了一丝感激。
这老头儿话里话外显然是在提醒这些村民，别空着手去他们家，好歹得拿上点儿东西！
虽然江大牛不觉得这些比他们家好过不到哪里去的村民们能够拿出啥好东西来，但……蚊子腿儿再小也是肉啊！
族老当真是个好人！
江大牛立刻站直了身子，脸上满是少年憨厚的表情，简直就是个放大版的乖宝宝。
“另外，丑化老夫我先说在前头！”
“这菌子的事儿原本大山家是没必要告诉老夫的，而老夫也没有义务告诉你们，毕竟以前村里也不是没有人偷吃山上的毒菌子闹出过人命！”
“但是！现在既然老夫告诉你们了，那就是希望三山村的人都能有口饭吃，我们该挣这笔钱，可却不能不把别人家的性命当回事儿！”
“如果被老夫知道有谁敢私自采了毒菌子去县城里卖，又或者是谁敢在这菌子的事儿上打什么歪主意，别怪老夫我把他一家子都请出三山村！”
听见族老这极其严厉的话语，围聚在前方的村民们都是连连摆手，直说自己不会不听族老的话的。
“现在菌子已经快要过季了，让你们挨家挨户的学会了再去采来换钱也不现实，所以老夫刚才已经想好了，你们以后每天上山去采的菌子，都得先拿到大山家里去，让大牛帮你们检查好了，确认没有毒菌子，再一起拿到县城里去卖！”
族老这话，倒是没有人反对，毕竟大家都不认识菌子啊，要是真闹出了人命，村里人可没有那个胆子。
“这件事儿肯定会耽误大山家去山上采菌子，老夫我也想好了，凡是打算去县城里卖菌子的，每家每户，每次都得给大山家里……五文钱！”
族老又说道，不止是令村民们哗然起来，就连江大牛都是被吓了一跳。
三山村一共有四十户人家，抛开江大牛自家不谈，那就有三十九户人家。
一家一次给五文，那岂不是说……江大牛每次都能得到一百九十五文钱？
关键是，这只是耽误了他自己，并不耽误他老爹去县城里做生意啊。
这么下来，江大牛看似是被村民们耽误了时间，可实际上他们家的收入却增加了！
因为，江大山完全可以跟着村里人一起上山去捡了菌子，然后再拿回来给自家儿子检查，确认无误之后，跟着村里人一起拿去城里卖钱的嘛！
“家里都穷了大半年了，这粮食还没收呢，我们那里拿的出五文钱来啊？”
“是啊族老，我记性好的很，要不您就让大牛免费教教我们，等我们学会了，也不耽误大牛他们去山上采菌子啊！”
“而且万一我们带到县城里，还卖不出去，那岂不是白瞎了五文钱？”
……
江大牛的幻想很快就被一些村民们被打破了，因为不是所有的村民，都相信那些长在山上一年又一年坏掉的菌子能够卖出多少钱。
这还没有见到铜板儿呢，就得先拿出五文钱，一时之间便有十几户人家表达了不满。
江大牛倒是不怎么生气，反正这生意一年就那么一趟，这些人不乐意干，他还省了担心城里周管家见到卖菌子的人太多，把价格一压再压呢。
“你们几家都舍不得花这个五文钱是吧？”
不过，族老显然没有江大牛那么看得开，尤其是说了半天话，又不敢把税子有可能会比去年提升一成的大事儿给说出来的族老，此刻的脾气就稍稍有些暴躁。
“行啊，你们记住现在自己说过的话，我也不叫我家这两个儿子把你们给挨个记住了，总之，不愿意交那个五文钱的，你们的菌子就不过关，我身为三山村族老，可以直接去跟衙门里的县太爷立书，不为你们担保，到时候你们几家再想捡了菌子去城里换钱，门儿都没有！”
族老这个称呼，本就是一个村子里的人自己选出来的，虽然不想朝廷认可的村长里正那般有年俸可拿，但族老说的话，在县衙里头还真可以代表三山村。
一时之间，那些个刚刚因为要交给江大牛五文钱而不乐意开了口的村民们，都是急忙涌上前来，一边跟族老认错，一边还讨好江大牛。
“声望值：45。”
“声望值：48。”
“声望值：50。”
江大牛的确不在乎这些人怎么想，不过看着眼前突然浮现出来的声望值数字，他才想起了自己还有个需要村民们念叨着他的金手指呢。
“族老爷爷，各位叔叔婶婶们也都是穷怕了，我不跟他们计较的。”
江大牛顺坡下驴，在几个村民们的讨好下转身跟族老说道，脸上满是少年的憨厚纯真。
不过，虽然他不计较这事儿吧，但那五文钱的检查费他是不打算少了。
这可是他负责帮村里人检查菌子的费用啊，某种程度上相当于江大牛的担保，如果不是真的只有他才可以确保认识每一种菌子，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江大牛是绝对不会干的，几文钱就可以换他的担保这钱他凭啥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