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亲封美人

“湘王,你是说思仪丫头也现身月落坡?”

张太后不敢直面现实,她精心筹谋数日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昨夜之计竟是祝思仪主动让贤。

晏为点头:“微臣所言句句属实。”

言罢,他还小声嘟囔了句:“还以为你们全都知道了呢……”

帐中现在安静的只余祝思嘉微弱的抽泣声。

晏行就跪在她身侧三尺距离,能将她的每一次喘息、每一次换气都听得清清楚楚。

只要祝思嘉婚前失贞,能有一个正大光明同她解除婚约的理由,他的计划便算大功告成。

所以她的结局是死是活、她的未来时好时坏,通通都与他没有任何干系。

可为何,看到她凄凉幽怨的模样,听到她哀怨委屈的娇啼,他的心口会阵阵钝痛?

他丝毫没有想象中尘埃落定的痛快。

晏行尝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再次叩首:“微臣恳请陛下下旨,解除微臣与祝二小姐的婚约,以保祝二小姐清誉。”

晏修坐在主位沉思,少顷,他捻了捻手指,不疾不徐开口:“准。”

直到晏修那个字说出口,祝思嘉这才有彻底重获新生的感觉,灵魂仿佛从熊熊业火中走过一遭,脱胎换骨。

她做到了。

她终于摆脱晏行这个长达十六年的梦魇。

但她只能低着头,继续装作悲痛欲绝的状态,她怕她一抬头都忍不住发笑。

晏修冷峻道:“传朕旨意,即日起,燕王府庶女祝思嘉便是朕的祝美人,碍于秋猎不便,封晋仪式回宫再议。”

“昨夜之事朕会追查到底,此事交由护龙卫处理,七日之内查出幕后推手。此人欺君罔上,残害忠良之后,届时以连坐制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连坐制,至少上百人都会性命攸关。

而护龙卫更是大秦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这是晏修自行建立的隐卫组织,又称暗廷。

暗廷内高手如云,足迹遍布天下,最擅长收集情报、严刑逼供和专职暗杀,直接听命于他一人。

祝思嘉倒吸一口凉气,晏修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定不会轻易饶恕外戚一党。

一个十一岁便登上皇位的人,这点洞察力只是最不值一提的能力。

她要再度把握住这个时机。

果不其然,下一刻,晏修便将话题转移到她身上:

“祝美人可还记得昨夜带你离席的宫女长什么模样?”

祝思嘉摇摇头:“臣女……臣妾什么都不记得了,臣妾只记得当时喝了长姐递来的鹿血酒,同长姐说了会儿话便酩酊大醉,或许长姐对那名宫女有印象?”

她竟敢直接将祝思仪抖落出来!

这不是摆明了说那杯酒有问题吗?

张太后和晏行脸色瞬间灰白。

晏修昨日亲自猎鹿五匹,按照习俗,宫人放出鹿血辅以宫中陈酿制成鹿血酒,再分发给所有参宴臣民与来使,以示皇恩浩荡。

鹿血酒的酒劲与果酒无异,即便垂髫孩童喝了都不至于一杯倒。

“传旨,让祝大小姐去护龙卫处走一遭。”

晏修说出这句话时,双目凛凛,丝毫没有对自己的亲表妹半分心软。

剩下的事情就轮不着他再操心费神了。

“祝美人,陪朕游猎。”

他起身,大步向前,带出一阵风,下摆飞扬,向跪在地上的祝思嘉伸出一只养尊处优的手。

祝思嘉慢慢搭上他的手,刚放上去瞬间,就被他一把拉起揽入怀中。

……

说是游猎,但祝思嘉骨软筋麻,萎靡不振,晏修没刁难她,只是带着她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上纵马狂奔。

她稳坐在晏修怀中,身后是他坚实宽大的胸膛,迎面而来是阵阵飒爽秋风,秋风带着独特的气味,干燥的空气里草木枯黄的味道,让她回想起在北地的时光。

祝思嘉五岁被燕王府送至北地,十四岁被接回西京,上辈子直至三十二岁被毒杀,这漫长的十八年里,她的囚笼换了一座又一座。

她终没能再回到心心念念的北地。

她太思念这种自由的感觉,她好像又回到了北地大草原。

朗朗乾坤下,晏修衣上金龙熠熠生辉太过刺眼,她轻闭眼,贪婪地大口吸入这些气息。

待到秋猎结束,她会和晏修一起回宫,进入更大的一所囚笼。

驰骋的马蹄忽然停下,晏修把缰绳塞到她手中,在她耳畔吐出温热的气息:

“试试。”

他惜字如金,很少与别人费口舌。

除了床榻上。

祝思嘉扭过头看他,正对他勾魂摄魄一张脸,眸中不带任何温度地注视她。

“陛下,臣妾也可以吗?”

“什么都别顾,一心向前跑。”

“好。”

……

回到驻扎营帐的羲和谷地时,祝思嘉还意犹未尽。

直到她看见筹备中的马球场旗杆上,密密麻麻挂着一具又一具剥皮抽筋的尸首。

旗杆下是面无表情处理尸首的护龙卫。

这些人应该都才咽气不久,有的甚至还未气绝就被挂上,没了外皮庇护,浑身的血肉都暴露在外,身上暗蓝色的脉络清晰可见,新鲜的血液缓缓滴落在地。

这让她联想起自己那两只被生生剥开的手。

“啊——!”

祝思嘉吓出一声漫长惊叫,她痛苦地捂上自己双眼,不愿去看这幅触目惊心的景象。

护龙卫效率很高,才一下午功夫,就将此事牵连之人全部处刑。

晏修觉得旗杆上该再挂上几个人,那几个真正的罪魁祸首。

毕竟那群人化成灰他都能认出。

“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吗?”晏修垂首,在祝思嘉耳畔低语,“堂堂天子遭人算计睡了弟弟的未来王妃,若是不严惩不贷、震慑天下人,永远会有人继续算计朕。”

“世人谓朕残暴也好,凶虐也罢,朕受命于天,才是这万物的主宰。敢和朕抗衡的人,下场只有一个。”

恍惚间,祝思嘉想起他的谥号和评价,不单单是一个“武”,更为人诟病的还有他身上的“暴”。

她重活一世,想要大仇得报,不论是自己或旁人,付出的代价只会多不会少。

她和妹妹的命暂且是在今日保住了,可西京城内风起云涌,日后她的命运,又会比这些横死的人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