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村落的人,是好客的。
而这一家人所表现出来的情绪,很矛盾。
他们想留客人吃午饭,但又羞于自己能提供的饭食。
“大娘,大爷,不用客气,你们平日里吃什么,我们也就吃什么。”
李成凡吃过苦,能理解乡村人的生活。
“如此甚好!”
大爷叹息。
“客人随便坐,乡下不比你们城里,连个好座都没有!”
大娘放下手里修补的鱼网起身,准备做午饭,同时给李成凡等搬座。
“来,客人请坐。”
大娘搬来两张凳子。
凳子是非常粗糙的板凳。
李成凡摇头笑道:“大娘,您忙您的,我们随处看看。”
“看看可以,可千万别乱走动,老渔民倒无所谓,别让官府的人看见,否则得盘问,一个回答不对,就得抓去见官。”
大娘苦涩笑道。
乡间质朴的情感,与朴质的精神。
在此刻得以体现。
李成凡着实惊讶,只是随处走走,并不犯王法,为何就会被拉去见官?
或许是岭东知晓上头来人调查,所以针对性做的对策。
这是防民之口,自古有之。
但永远无效,防得了民之口,却依然无法防住如水之民。
民可使皇朝随时倾覆。
女帝此刻愣在院中,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包括大娘的穿着,以及回来不久夫子两的穿着打扮。
他们太清苦了。
靠海吃海,而且岭东是鱼为之乡。
虽然不可能都富裕,但也不应该如此之清苦。
高坐皇城垢女帝,频频接到岭东的奏报,都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百姓生活富裕。
岭东税赋年年第一。
岭东官员考核,年年优秀。
可没有想到,在岭东的治下,大乾百姓过得如此清苦。
按这道理,鱼米之乡的岭东都过得如此,那么其他地方,岂不过得如乞讨者。
女帝实在接受,自己治下的鱼米之乡,百姓过得如此不堪。
“丁香!”
李成凡也知晓,此刻女帝的心里活动。
也知道女帝此刻,胸中的怒火。
就怕她暴露出来,连带着身份也暴露了。
在这岭东,他们此行只有八个,一但暴露身份,必将会招来大麻烦。
甚至逼迫岭东官员走险,那么他们将身陷危险之中。
“我们四处看看。”
李成凡提醒女帝。
“走,我们到处走走。”
女帝缓和过来,难以置信。
女帝也想看看其他家,是不是也过得如此清苦,被地方官员压制得喘息艰难。
“阿圭,陪客人走走。”
大爷憨厚苦笑,旋即与打鱼刚刚回来的阿圭说道。
“不必了,大爷,你们忙碌一上午了,也应该休息一下。”
大爷的好意,李成凡心领了。
“不碍的。”
阿圭笑着出现,并陪着李成凡一行人随处走走。
“你们几个留下,帮帮大娘。”
孙猿随后把四个护卫留下,给大爷大娘帮忙准备午饭。
十几个人的午饭,得忙碌一下子。
护卫虽然是粗汉,打打下手应该问题不大。
“是。”
四个留下。
五人离开了阿圭的家。
“阿圭,上午你们不是打鱼去了吗?鱼呢?”
离开了大娘的家,李成凡开始与阿圭闲聊。
父子上午打鱼,可是归来,大家都没有见到他们带回鱼获,即使收成不好,也不可能一尾鱼都打不到,白忙活一上午吧!
“欸,岭东是鱼米之乡,靠着大海就吃海。”
“怎么可能打不着鱼,但岭东变了,我们刚刚打上来的鱼,就被村里收走了,拿到的只是一纸凭证。”
“以凭证缴税赋,剩下的村里领钱。”
阿圭叹息一声解释。
“这挺好呀!统一收购,减轻渔民的出售压力。”
孙猿听罢,笑着,貌似为渔民高兴。
其实是在试探更多的信息。
“好什么呀?税赋重不说,剩下的没多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拿到卖鱼钱。”
“家里老小,得吃喝啊!”
阿圭摇头不止。
阿圭心中也有怨言,可惜布衣之怒,怒发冲冠。
说话间,五人已经走过数个渔民家。
此间快到饭点,家家户户的人都回来要吃午饭了。
原本在渔村随处可见的鱼获,以及晾晒的鱼干,此刻却丝毫都不见得。
那怕是鱼腥味,也得在海面上吹上来的风中才能嗅得一点。
“可恶,这哪是渔村,和鱼能扯上关系吗?”女帝心里愤怒叫嚣。
李成凡观察女帝的神色,知道她满腹的怒火与恨意。
“丁香!”
李成凡再次提醒女帝。
地方官员做得这么彻底,这些露了,难保地方不反。
“阿圭,我们去海边吹吹风吧!”
女帝看到村里人饭点炊烟,可是嗅不到一丝的鱼肉香味,甚是恼火。
马上改换去处。
“行,想必你们城里人未必都见过大海,看看也好。”
阿圭是与大海打交道的,而城里人,特别是在交通不太便利的时代。
未必人们都能有幸见到过大海。
大家并不反对,转眼来到了海边。
海岸上,依然还有鱼民靠岸,而岸边守候着收鱼人。
收鱼人一边埋怨渔民归来晚,一边给鱼获称得。
一筐鱼,先从中挑掉了几条大鱼,再上秤。
“为什么要拿掉几条大鱼再上秤呢?”李成凡不解。
尽管李成凡知晓,这就是和未来的公摊差不多意思。
“这就是官府盘剥百姓的手段啊!说鱼带水上岸,得称扣掉水,晾干水是来不及,所以捡掉大鱼再上秤。”
阿圭解释。
女帝自是不知晓这些猫腻,听罢恼怒叫道。
“该死!”
女帝愤怒言罢,阿圭一脸的不解与震惊。
“女客说甚?”
阿圭疑惑问道。
“没什么,只是对这种方式不满罢了。”
李成凡即刻为女帝解释。
“谁说不是呢?可是,老渔民谁又能反抗,否则就不能发捕鱼凭证,那时连渔民都做不了。”
阿圭摇头应道。
阿圭显然心中也有怒火,但深知自己一个渔民,斗不过地方官,只能忍气吞声。
“阿圭,这种不公的操作,你们难道都吞得下去,不上告的吗?”
女帝甚至不解。
“告?上哪去告?”
“也告过,但去告的渔民,要不被夺了捕鱼凭证,要不就被关起来了?”
阿圭叹息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