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5、谁传道之?12
“祖师”
闻听那方脸中年男人所言,邵守善微微皱眉。
对方乃是前辈,展现出来的修为层次,邵守善亦看不透,只知道对方修为层次远在自身之上,甚至远在苏真人之上这样一个前辈高人,邵道师自然对其保有着必要的恭敬,然而祖师之称谓,在天下任何教派法脉当中,都绝不是随便来个前辈高人,便能够承当的。
道门名传天下的祖师,也不过只有那么几位而已。
对方不曾报过名号,邵道师连其是谁尚无法明确,怎么可能就此磕头下拜,口称祖师?
邵守善向那方脸中年男人头顶赤日再次稽首行礼,神色和缓,开口说道:“还未请教前辈尊名道号?”
洪仁坤神色平静,一个苍老声音从他头顶赤日之中再次响起:“我们那个时候,道门方兴,还未有似今时一般多的规矩,道号甚么的,却是没有的有也是后世人附会的道号,太难听了,我却不认。
不过,云芨符箓乃是道门自故始人教之中分离出来以后,一直传承至今的东西。
你看看这几个云芨符箓,应当识出我的身份。”
赤日之中,苍老声音倏忽消寂。
转而有莫名韵致在其中聚化,形成了几个云芨符箓那几个云芨符箓组合化成一个云头鬼脚的字迹来邵守善、麻仙姑一看那云头鬼脚的秘讳,瞬间都变了颜色,他们不敢有分毫犹豫,拉着丁隐就向洪仁坤头顶赤日磕头跪拜了下去!
邵守善、素珏道人神色间激动难抑,口中道:“后辈弟子邵守善素珏,拜见茅山初祖大宗师!”
洪仁坤侧开身子,避过邵道师、素珏道人、丁隐的大礼,只有他头顶赤日坦然受了这一礼,那苍老声音跟着道:“嗯起来罢。
你们看起来也不是我茅山弟子,倒也不必这般多礼。”
邵守善、素珏闻言神色一僵。
二人相视一眼,眼神里皆有些尴尬。
叫他们行跪拜大礼的人是这位茅山巫的初祖,令他们不必多礼的,也是这位茅山巫的初祖这位祖师的言行,甚是古怪,叫人捉摸不透。
茅山初祖陶祖发过话后,便自沉寂了下去。
洪仁坤头顶赤日,目视向起身来的邵守善、素珏等人,道:“都过来罢。”
他话音落地,四下虚空中浮显的一道道冥冥沟壑便瞬间临近了阡陌间的四者,将邵道师、素珏、丁隐连同钟遂都裹挟进了那深深沟壑之中。
沟壑瞬息远走,出离天地之外。
邵守善看着四下冥冥之中交相蜿蜒的无数冥冥沟壑,又将目光投注在那被无数冥冥沟壑盘绕着,在此中央不断盘绕转动的血红肠道条索,他眼神惊怖,低声道:“三清之肠已将天下万众苍生席卷了进去,但它的肠道之内,却未见有许多厉诡影迹。
反而是我们在时空留影冥冥罅隙之中行走,还能遇到许多厉诡。
也不知这是甚么缘故”
“它而今只能消化些软饭,像厉诡这般硬扎的事物,它消化不了,自然要排出体外。”独立船头的洪仁坤背着双手,随口出声回应了邵守善几句,“更何况,今时有人奸演创伪六道,那伪六道也无法将天下厉诡包容裹挟进去。
三清的肠子先前便牵连着伪六道,它自也无法将死劫规律扩散到天下厉诡身上去。
对它而言,这倒是省了许多事情。”
“软饭,硬饭”邵守善重复着洪仁坤话语中的关键词,他看向素珏、青苗、秀秀等人,皆看到了对方目光里的若有所思。
他接着低声道:“我们于三清之肠而言,亦不过是它的食量而已”
洪仁坤回过身来,看着邵守善道:“你们于它而言,确实是它的上好资粮”
其目光落在那几具漆黑棺木之上,转而道:“但他可不是三清之肠大抵是要以他来作器皿,使之能承接己身这么来看,他相当于盛饭的饭碗。”
“盛饭的碗”
邵守善、素珏、青苗等人,皆将目光投向那三具漆黑棺木。
众人神色复杂。
“此岂不就是以人来容纳诡么?三清之肠如此大费周章,以天下万众生灵作伐,最终只是为了找到一个人来容纳它?”李秀秀忍不住出声问道。
“也不是随便来个人,便足够资格容纳三清身。
能够容纳三清身者,要么命格特异,恰巧能匹配三清身的一部分,要么便是劫力雄盛,能与三清身分庭抗礼,平分秋色,要么便是某些自生出些许自我的三清身,以为某个人承载它,有带它越过彼岸的可能。
而今十字劫以大秦教伪人角逐天下,荼毒生灵,非是单纯为了杀人;
女娲收集人道本源,编织本源锁,亦非是为了再演人道,及至轮回之肠接连天母六道、联动大秦教伪人,它们的共同诉求,皆是为了寻找一个能够承载它们的人。
轮回之肠挑中了苏午,皇母大概对苏午也是青睐有加,十字劫上的那块腊肉,对苏午大抵也有些别样心思只不过,今时是轮回之肠挑中了苏午,它更早一步复苏,阻住了活父、皇母降临的可能,它的威能便远远超过另外两个它自然有先一步令苏午容纳自身的能力。”洪仁坤说到这里,意兴萧索地叹了口气,“我却是活父不得已的选择。”
“如此与其说是苏真人容纳了轮回之肠,倒不如说是轮回之肠封押、容纳了他”邵守善低下头去,喃喃低语,“那超越彼岸之地,究竟有着甚么?
我在经卷之中曾经了知,有金丹之境,有元神修为,有在此岸不在苦水,不在此岸,不在河中立足彼岸,不在此岸不在彼岸不在河中此三不在之境。
想来那最终的皆不在之境,便是彼岸之上的境界了彼岸不是岸,虚空不是空,这”
&t;divtentadv>邵守善沉默了下去。
洪仁坤转回身,乃作歌曰:“遂古之初,故始传道。
阴阳三合,本归故始。
故始之上,谁传道之?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秋风萧瑟,抖落一地枯枝败叶。
长长的河堤上,空无人烟。
那雾气蒙蒙的河堤尽头,几道人影拉着一架板车缓行而来。
五道人影出现在河堤上,并未给这充满死寂的大地带来甚么生机,反而更呈现出风刀霜剑严相逼的严峻景象来。
吱呀,吱呀
排子车压过冷硬的路面,其上堆放着的那具漆黑棺木跟着摇摇晃晃。
轮流拉着板车的乃是五个女子。
此时,那肩上搭着一道绳索,一身青黑色道袍的女冠初玄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同身边的几个师弟们说道:“这是第一百三十七回了罢?
不管往哪个方向走,都会走上这条河堤,哪怕中途下了河堤,涉河过去,最终也会回到咱们熟悉的地方去。
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鬼打墙吗?”
“若是鬼打墙的话,我们在这厉诡的鬼蜮里停留了这般久,要么早就没命在了,要么便会化作厉诡的诡奴,可当下却全无诡韵流露,没有任何死劫显现的预兆师父的棺木依旧安然停在车上,不见丝毫变化”初正蹙着眉说道,“我看这般情形,不太像是鬼打墙、鬼遮眼,倒像是这地界本就这么大,我们走了那么多回,已经把这一小块地界踩熟了”
“哎
真是怪事。
红哀会的那位哀主,今时又在何地?
她也与我们一般被困在这个地方吗?还是已经伺机脱离了此间?”孙豆儿叹息一声,摇头说道。
她们对于当也没甚么明确的残照,是以也不敢就断定那个答案就是正确的。
但是走了这么多回,众人早已经疲乏了,今下还是需要早做决定。
“既然怎么走都走不出去,我们便寻一间屋室,暂且作为落脚之地,再细细探查情形总是要与师父在轮回里重聚的!”初玄做了这个决定。
众女纷纷点头,都松了一口气。
她们虽得苏午授下根本符箓,且其中有几个还容纳有九宗罪之诡,但毕竟修行时日尚短,自身体魄未得甚么打熬,当下凭着从前的积累,强行支撑着走了这般久,一个个已经濒临极限,再走下去,肯定得出问题。
而今能暂时找个地方歇歇脚,对她们而言总是一件好事。
做下决定以后,众人便张罗着准备寻一个还有人烟的集镇,在集镇上找处空屋来落脚,她们正商量着,长提两侧忽然弥漫起滚滚红雾
那滚滚红雾中,响起刺耳的喇叭唢呐声。
一顶大红花轿从翻腾的红雾、刺耳的乐声中缓缓浮显。
大红花轿就在众女之后的不远处,此时,它望着与众女相反的方向摇晃而去
“哀主还在!”
众女面面相觑,皆看到了对方眼神里的惊讶。
她们尚未探明当下情形之时,红雾之外,浮现出了一道道沟壑,那些沟壑横亘于大红花轿前行的道路尽头。
一道高大身影从沟壑中显出身形,正拦住了那顶大红花轿!
看到那道高大身影,众女一时间觉得那道身影与她们印象中的某人极其相似,当时就有人脱口出声:“师父!”
四下里的沟壑瞬间消隐,那道高大身影彻底显出形貌来。
看清那人形貌之时,众女脸上的惊喜之色顿又消褪下去。
那人虽然身形高大,但与苏午也没甚么相似之处,只是她们日夜所念皆是救活苏午,是以好不容易见到一个人,便将之与苏午的身影附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