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章 混子老杨

第544章混子老杨

生意如此之好,简直超出徐庆想象。

就在他跟马解放下车的功夫,十来个人已争先恐后地往粮站里面进去。

徐庆脸上浮现出喜色,打心底里的高兴。

自家粮站就只卖粮食,没曾想,今儿能这么多人,比平时供销社都还热闹。

马解放站在一旁更是目瞪口呆,摘掉头上的羊剪绒帽子,推着自行车道:

“庆子哥,你跟我姐要发了啊!”

徐庆淡然一笑,没应声。

生意好是好,可要说发财,发大财,难度很大。

白面一斤一毛八分六,前年涨过一次,之后价格一直没再涨,帮国家代卖,只有两分利,五斤才挣一毛钱。

五十斤才能挣一块。

棒子面价格比白面便宜不少,需求量也远超白面。

然而,这年月,还没多少人家敢顿顿光吃白面。

谁都知道白面这种细粮好吃,棒子面是粗粮难咽。

问题是,才刚改开,都还不富裕,再加上白面供应上没棒子面多。

价格还高出不少。

所以,棒子面好不好吃,对于手头没多少钱的四九城居民来说,也就没那么在意了。

填饱肚子才是最要紧的,什么口感不口感。

谁管的了那些。

这就导致,徐庆用能力分出来的白面,销量一直上不去。

棒子面倒是卖的很快。

从而最根本上就使得,粮站卖出去的粮食是不少。

可挣的钱,真不多。

如果四九城的粮食,都是徐庆供应,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况且,徐庆也没想过指望卖粮食发大财。

否则,他就不会在半年前开办肉联厂了。

好不容易从拥挤的人群中挤进去,徐庆刚把自行车在粮站门口上锁停好,带着马解放还没进到粮站内,就听见罗红娟喊道:

“哎,那个同志,戴蓝围脖的,就是你,别看别人,那袋子小米五斤多,不是你的,伱别瞎拿,不然你的两块三就不找了。”

徐庆忙溜边儿进到粮站,在你推我搡的人堆里寻找戴蓝围脖的那人。

人一多,一挤,一涌,到处都是攒动人头,再加上大多数人的穿着差不多,不是军绿,就是深蓝。

也就女人们的衣服,颜色多一些,样式却也相差无几。

幸好围围巾的人多,戴围脖的少,只是想一眼找出那个戴蓝色围脖的人,也并不容易。

徐庆在乱哄哄的人群中扫视半响,刚目光锁定,就看到妹夫刘建军搂着那人肩膀,正带着往外出来。

刘建军人高马大,当兵出身,身板壮实,孔武有力,而那戴蓝围脖的,身躯佝偻的老头,一件破旧军大衣裹在身上,被刘建军按着肩膀,疼的脸色扭曲,大气也不敢喘。

徐庆没动,立在粮站门口左侧,等着妹夫跟那老头。

当他看清那老头的模样后,不禁眉头一拧,喝,这不是曾跟许大茂有过过节的老混子,老杨嘛。

这可真是冤家路窄。

“老杨,你想在我家粮站浑水摸鱼是吗?”

徐庆脸色冰冷说道。

刘建军身形一怔,眼神茫然,“大哥,你认识这人?”

徐庆嗯了一声。

而戴蓝围脖的老杨,盯着徐庆,面如土色,噤若寒蝉,眉眼一耷拉,知道要遭。

然而,很快却又咧嘴露出一口黄牙,笑道:

“哟,您不是跟许大茂住一个大院的那谁嘛,早知道这粮站是您开的,我怎么都不会过来。”

徐庆面无表情,四九城的老混子,他这些年见多了。

像老杨这种,每天还在街面上晃荡的,并不在少数。

刘建军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在嘈杂的人声中向徐庆问道:

“大哥,这人?”

“一个老混子,你看着办,带出去离远点。”

刘建军瞬间明白,应声道:

“好,大哥,那我就跟他单独谈谈。”

刘建军带着老杨出了粮站。

这时,鼓捣了半天自行车的马解放,才走进来,避开买完粮食,抽完奖,往出走的一行人,朝徐庆道:

“庆子哥,晓雅男人建军,刚带回去那老头谁啊?”

马解放从没跟着徐庆与老杨打过照面。

再加上徐庆见老杨的次数,这十几年来,也拢共没几次。

第一次是许大茂找他收拾老杨,见过一面。

再之后,老杨跑到大院找许大茂麻烦那次。

去年算是又见过一面,但那是因为曹小军撺弄瘦猴跟冯秃子半夜撬粮站,偷了粮食后,销赃给了老杨。

算起来,徐庆也就见过老杨三四面,要不是他记忆力惊人,刚才都差点没认出来。

徐庆摘掉双手上的手套,揣进衣服口袋道:

“就一老混子,没瞅见戴着蓝围脖。”

马解放张嘴道:“敢情红娟姐说的就是那老头顺别人小米啊,要不我出去和建军修理一番,给松松骨头。”

徐庆摆手,“算了,建军一个人就能收拾,你即将升副厂长的人,在这节骨眼就别瞎胡闹,那老混子不是善茬。”

马解放挠头道:“庆子哥,咱四九城啥时候缺过厂长?我就算升了,也是个副职,你没听人说嘛,从城门楼子上扔块板砖下去,保准能砸中一个当大官的,现在改开后,国家说要对国营厂子改制,可又不断鼓励建厂,不知道到底是要闹哪一出。”

徐庆一边绕过炉子,一边朝柜台过去,准备帮自个媳妇静红收钱,嘴里道:

“解放,不会是你媳妇又向你埋怨啥了吧?”

马解放跟在后面,嗯声道:

“这不我当科长也几年了,我媳妇她中专学历,在三厂也干了好多年,厂里一直不肯给我们分房,她总让我向厂里问问,能不能要套大点的房子,让我们住,我们现在两个孩子,还住在我爸跟前,我俩一吵架,我爸妈就出来掺和,她烦的要死,我也烦。”

徐庆闻言,思索着道:

“厂里没说不给你分房子的原因?”

“说了,”马解放脸上露出苦涩道:“厂长说紧张,这两年不是下乡插队的人都回来了,组织上有难处,想要分房得排队,慢慢等,不像以前。

还说他当三厂一把手,这些年都一直住在以前分的筒子楼里,他一个正厂长都没说啥,我一个科长,着啥急。”

&t;divtentadv>徐庆接替罗红娟收着钱,让其去帮三虎子媳妇和丽华她们去给人装粮,而后才向站在柜台外,闷闷不乐的马解放道:

“行了,别抱怨了,先忙正事,等忙完再聊。”

马解放点点脑袋,扭头瞧了一眼,见络绎不绝的人争着买粮,抽奖,二话没说,就与罗红娟帮三虎子媳妇给买粮食的客人装粮。

徐庆收着粮票,站在柜台,眼神一瞥,瞅见雨水男人的三姑,就是前不久闹过一次的那中年妇女,今儿又来了,本想喊马解放让把人支出去。

但想了一下,还是算了。

今天元旦,前来买粮食的人不少,为她耽误功夫,不划算。

再者,雨水上次来粮站,专门带着她三姑道歉了,进门又都是客,哪有把客人往出撵的道理。

何况能挣钱,何必跟钱过不去。

这时候挺忙的,徐庆也没心思理会,等他把手里手的一厚摞粮票,放进柜台下的抽屉中,再一抬头,就看到雨水男人的三姑,眉开眼笑地带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离开抽奖的黑陶大缸,把抽中绿豆的右手一展,道:

“徐老板,绿豆,好像是二等奖吧?”

徐庆点了点头,“送你十斤白面。”

雨水男人的三姑,脸上喜色更胜,激动道:

“哎呦,这多不好意思啊。”

徐庆懒得与之闲聊,一来他没时间,二来,不屑。

“解放,装十斤白面拿过来。”

徐庆喊了一声。

雨水男人的三姑,笑不拢嘴道:“徐老板,您这粮站生意不愧是好,比我家附近上个月开的粮站,热闹多了,我今儿都给我们大院人全说了,让她们也上你这来买粮。”

徐庆笑着说了声谢谢,心道;“我粮站让人抽走摩托车的消息,满城皆知,你大院的人能不知道?”

没两分钟时间,马解放就拎着十斤白面布袋,放在徐庆面前的柜台上,转身又去忙了。

徐庆指着布袋道:“抽中绿豆送你的十斤,请拿好。”

雨水男人的三姑,喜滋滋地将布袋攥在手中,掂了掂斤数,眼珠转悠道:

“徐老板,我刚才买了五十斤棒子面,加上这十斤白面,正好凑够六十斤,能不能让我再抽一次奖?”

徐庆心里眉头一挑,他大爷的,这真是占便宜没够的主儿!

算计的心思,院里三大爷怕是都比不上。

徐庆拒绝道:“不好意思,抽中的白面不算,你要是还想抽奖,得再买十斤粮食。”

雨水男人的三姑,脸色瞬间一变,磨蹭半响,眼皮翻了几番儿,让身边跟来的闺女再买十斤棒子面,然后走到抽奖的大缸跟前,又伸手去抽。

只不过,这次什么都没抽中,只摸出一粒大米,刹那间脸色变得更难看起来。

似乎觉得亏了好多,阴恻恻地朝徐庆瞟了一眼,拿着六十斤棒子面,十斤白面,不情愿地拧身朝粮站外出去。

徐庆没搭理,站在柜台里仍忙着收粮票。

不是一个大院街坊,又不是熟人,也不是老主顾。

今天粮站人还多,也真没时间。

中午十二点半左右。

前来买粮食的人,总算是少了些。

街面上的人倒依旧很多,可相比前两个小时,少去了一大半。

就连附近菜市场里,也不见多少人再进去。

只有挎着菜篮子,提着布袋子,装满刚买了菜的人往出走,赶着回家。

趁着人少,徐庆站在粮站外,掏出烟,递给妹夫建军和小舅子解放,然后向马解放道:

“解放,你想分房子的事情,我估摸着希望不大,这一两年里应该没可能。”

马解放抽着烟道:“可不是,不过我小儿子还小,我跟我媳妇常天都上班,搬出去也不方便,还不如就留在我爸妈身边,我妈平时还能帮忙带带我家老二。”

徐庆笑了一下,没接茬,扭头对建军问道:

“老杨你怎么着的?”

刘建军呼了口气道:“大哥,老那头真想你说的那样,是个老混子,滑的很,满嘴没一句实话,我说交派.出所,才老实下来,批评教育了一番,就放了。”

徐庆微微颔首,觉妹夫处理的挺好。

打一顿不至于,跟那种老混子动手,脏手。

何况老杨没把别人的小米顺走,自家粮家又没任何损失,教育教育也就得了。

毕竟就算交给派.出所,也就是斥责一番。

顶多让蹲几天局子。

没犯啥大事,派.出所也奈何不了。

一根烟抽罢,徐庆带着解放,建军,三人返回粮站,接替静红和晓雅她们。

让她们也休息休息。

忙了一个上午,都累了。

只是徐庆刚让妹妹晓雅走出柜台,阎埠贵两口子就出现在了粮站门口。

徐庆便没进柜台,走向阎埠贵道:

“三大爷,三大妈,你们这是从菜市场才出来?”

三大妈挎着菜篮子,一脸怨气道:

“可不是嘛,都怪你三大爷,买了五斤白菜,非说人家那卖菜的称不对,缺斤少两了,结果,闹到菜市场管理处,刚刚才处理完。”

阎埠贵一脸尴尬,伸手扶着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道:

“小庆,你们做生意,是不是注重诚信?”

徐庆嗯了一声。

阎埠贵接着道:“给我卖白菜那菜贩子,用了八两称,还嘴硬说足斤足两,死不承认,后来菜市场戴红箍的人,把我们叫到管理处,用公平秤一称,足足短了我一斤。”

徐庆听明白了,笑问道:

“三大爷,那最后菜市场管理处怎么处理的?”

阎埠贵藏在镜片后的双眼一亮,腰杆挺得笔直,脑袋微仰道:

“嗐,管理处的人直接就责令那菜贩子停业,摊位暂时封了,我嘛,为他们管理处除了一害群之马,送了我二斤大葱,还让那菜贩子把缺我的一斤白菜给补齐了。”

阎埠贵说完,嘚瑟起来,又继续道:

“小庆,你是不知道,五斤白菜我当时上手一掂,就感觉出不够数了,那菜贩子还想蒙我,我当场就让你三大妈去叫菜市场管理处的人。”

徐庆掏出身上的烟,递给阎埠贵一根,想让就此打住,别再显摆他的英勇事迹。

阎埠贵精明人,接过烟,忙道:

“小庆,我没说你啊,你是我看着在咱们大院长大的,你做生意,我知道你不屑做那种上不了台面的事儿。”

三大妈在一旁用手扯了阎埠贵衣襟一下,“当家的,中午了,咱们该回家做饭了。”

阎埠贵便闭口不再谈及,转而捏着烟,笑呵呵道:

“小庆,给我装三十斤棒子面,我顺便也抽个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