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分多钟,徐爱国见阎解成两口子,谁都没开门,带着两条经济烟,与身边拎着老白干的傻柱,转身就朝阎埠贵的屋里过去。
他没心情跟于莉在这逗闷子。
要不要是他们的事情,想让他等,痴心妄想。
大院里,大哥,嫂子可以等。
三位大爷和傻柱,许大茂也行。
唯独同辈人里的阎解成和刘光天俩兄弟三家,绝不行。
给三位管事大爷面子,那是辈分大,一个大院里住,情面上得过的去,该尊敬还是尊敬。
但阎解成和于莉两口子,与刘光天,刘光福两家,算了吧,同辈人,谁不矮谁一头,你敬我一尺,我回你一丈。
可要是让你一分,伱还要顺杆爬,再压一寸。
那不好意思,他从小从大哥徐庆身上学过宽以待人,但让其骑在头上这一点,没有!
徐庆不会那么做,徐爱国跟着大哥的步伐长大,当然也不会任由人欺负。
一到亮灯的阎埠贵屋门口,徐爱国敲了敲门,当三大爷将屋门打开,就把阎解成的烟和酒,递了过去。
阎解成跟于莉躲着不收,那好,就给他老子。
反正都是姓阎的,东西还给谁,徐爱国并不在乎。
傻柱将两瓶老白干塞到阎埠贵怀里,嘿笑道:
“三大爷,拿好了,你家大儿子阎解成跟儿媳妇于莉向庆子赔礼的,你拿着抽、喝吧。”
傻柱嘴里不饶人的本事,并没有随着心性的稳重消退,反而随着年纪的年纪增长,愈发精进不少。
阎解成能腆着脸拿这点东西,上后院给徐庆赔礼道歉。
傻柱岂能不趁机向阎埠贵这位吝啬的三大爷,暗暗损上一番。
徐爱国没制止,反正三大爷养的好儿子如此行事,可谓是血脉相承。
傻柱的话,虽不是好话,暗戳戳地透着讽刺、挖苦。
但说的在理儿,而且明面上最起码没让阎埠贵脸面上太难看。
等傻柱说完,徐爱国站在阎埠贵屋门口,始终没想进去,身子一转,和傻柱便在夜幕下朝后院回去。
阎埠贵望着爱国和傻柱这就走了,心中思绪万千。
他喜欢占便宜,多小的便宜也不会说放过,但此时此刻,抱着徐庆让爱国退还的烟酒,内心说不出的五味陈杂。
这次,他算是被儿子跟儿媳妇连累了。
刚才傻柱奚落,都没敢回呛,沉着脸抬头朝阎解成住的屋子望了一眼,气的真想骂街。
而同住在前院里的阎解成和于莉,听见自个家的屋门外没了动静,偷偷将窗帘掀开一道缝儿,朝院里一瞅,瞧见徐爱国带着傻柱把烟酒跟了自个爸妈。
阎解成悄声埋怨道:
“媳妇,瞧见了吧,这就是你不让我出去的结果,庆子不肯收,白白便宜我爸了!”
于莉眼睛一瞪,抬脚踢向阎解成腿肚子,放下窗帘,厉声道:
“明天一早,你想法子从你爸手里给我要回来!”
阎解成坐在床边,揉着腿肚子道:“要去你去,我爸昨天晕倒,恨不得一巴掌打死我,我才不去触霉头。”
“你给我不去试试?”
于莉一双眼睛瞪的溜圆,几乎能从眼窝里蹦出,“庆子和爱国不收,咱明天不会拿到厂里去,给庆子他师傅或他老丈人?”
“嘚了吧,亏你想的出来。”
阎解成哼哧一声,看着于莉,打死再也不信她的鬼主意了。
昨天他不就是听媳妇的话,把解放和解旷叫回大院,跑后院为徐庆要钱。
然而,啥也没要到不说,还被俩弟弟记恨上了,更气的爸妈对他这当儿子的,横竖不顺眼。
这还没完,今天在车间挨了马解放的揍,身上又背了厂里处分。
他算是看明白了,媳妇就是个狗头军师,主意是一个接着一个往外冒,但全都是馊的,没一点用处。
“于莉,你消停点吧,就两条经济烟,两瓶老白干,明天拿到厂里去,厂里人瞧见,你不嫌丢人,我还嫌呢!
再说了,庆子师傅老张是咱们厂八级钳工,他老丈人当保卫科科长,你好意思就拿那些送?”
于莉眼神一翻,白向自个男人,脑海中念头飞转起来。
阎解成见状,撇嘴道:
“我就是拿去,他们收不收是一回事,我真怕被老张和庆子老丈人见着,又要挨骂。”
“阎解成,你瞧你那点出息?!”
于莉斜眼抬手戳着阎解成脑门,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
随之,整个人像泄气的皮球一样,蔫儿了下来。
她实在想不出还有啥法子,该找谁能让徐庆消气。
“那你说怎么办?咱们身上的处分,总不能就这么背着吧。”
于莉没了盛气凌人的强势,看向阎解成问道。
阎解成伸手挠头,手指由头发滑到脖颈,冥思苦想起来。
但他不是有主见的人,哪能想到什么好办法。
半响才憋出一句,“媳妇,我看这事就这么着吧,反正你跟我在厂里这些年,工级都升到四级了,咱俩每个月合起来,能挣八九十,又不少。
再说,我提干这一两年本来就没啥希望,背处分就背处分呗,有啥大不了的,你在你车间,不是也提干没啥希望,干脆就这样算了,省的再闹出其他麻烦。”
无计可施的于莉,钻在被窝,见自个男人一点上进心都没有,净说些丧气话,心头暗暗叹息一声。
她是不愿意让身上有处分,只是她已经黔驴技穷,一丁点儿主意都没了。
刚才想的从厂里找徐庆师父和徐庆老丈人,又被阎解成否决。
拧身将荞麦皮的枕头,用手放好后,看了一眼熟睡的闺女,便躺在一旁,闭上双眼睡去。
夜静悄悄,黑沉沉,没光亮,没声响。
大院陷入在秋夜的宁静当中,悄无声息。
一夜过去,清早,徐庆从后院自家屋里穿戴整齐地走出屋,在晨光熹微下,瞧见院里的墙根附近覆了薄薄一层白霜。
十月多的天儿,可见是真冷起来了。
屋门口停放的摩托车和自行车,摸起来也是冰冷刺骨。
徐庆穿着黑色皮夹克,等媳妇静红出来后,俩人便一同推着摩托车和自行车,朝大院外出去。
徐鸿志上学,他自个如今可以独自去,院里不再是只有鸿志和于莉闺女妞妞两个孩子,还有刘光天和刘光福的儿女。
小孩一多,就能结伴,徐庆从后半年开始,几乎很少再送儿子上学。
昨天是送了一次,下雨嘛,走路过去,总归是不方便。
今天一早徐庆就见了霜,知道是个大晴天,便离出后院前,和静红给早起的冯婶说道了一声,等会儿记得叫一下儿子鸿志起床上学。
随后俩人穿过寂静的中院和前院,一出大院,在胡同里各自骑着车,到胡同口分别。
静红去东单粮站。
徐庆早起是赶去郊外肉联厂。
昨儿下午,二麻子用乡下公社给他打了电话,说最近几天收的粮食和黑猪,今天能拉回城了。
他早点到库房和肉联厂得看着安排工人等着卸车。
库房粮食收了不少,比去年还多点。
肉联厂的黑猪,倒是依旧每回只能拉几头回来。
不过也还行,加上能从郊区的几个养殖场购猪。
维持目前的运转没啥问题。
而且值得一提的是,城里很多年初开设的个人粮站,经过半年时间,陆续倒闭了不少。
徐庆有一份为二能力,通过帮国家代售粮食,以及自己下乡收粮,然后加工售卖,依然能盈利颇丰。
但其余的,则只能赚取微薄利润。
有头脑的,能勉强养家糊口。
不会经营打理的,只能关门歇业,另谋生计。
没法子,一下涌的人太多,个人粮站满城遍地开,想分一杯羹,哪能容易。
像60、70年,徐庆没想过赚钱,因为压根没可能赚到。
而且国家也不允许投机倒把。
大多数人都跟他一样,安安稳稳地在单位或厂里上班。
但现在,局势大变,形势上今非昔比。
另外,国家跟国外不断建交,国内与国际逐步接轨。
在这跑步到来的80年,尤其是刚改开之际,国内各方面的物资匮乏局势,仍未得到大幅度缓解,能想着做生意的人,即便是一开始没干出名堂,但绝对不会过穷日子。
观望的人自是依旧大有人在,但局势渐渐的明朗起来。
国外的东西,又不断涌进国内。
今年国家发行的外汇卷,只要能弄到,国外的东西,国人也可以随便购买。
经济的大方向如何?
明眼人是能瞧明白的。
当然,这跟学历没多大关系,靠的是眼光,眼力!
许大茂初中没毕业,这两年就捣腾小玩意,挣的钱也不少。
比起大院其余还在厂里上班的人来说,可不是多一丁半点。
只不过,大院的阎埠贵倒是瞧出了端倪,知道经商是致富的路子,见到徐庆开粮站去年赚了钱,买了摩托车;许大茂去年年底倒手军大衣也捞了一笔,早已心痒难耐。
奈何他抠门、谨慎惯了,过了大半辈子的苦光景,又经过十年变天,手里有钱,也是紧紧地搂在自个身上,不敢轻易拿出来做生意。
一方面,他上了岁数,没了年轻人的冲劲儿、魄力。
要不然,依着阎埠贵这位精明的三大爷,要是赶上正年轻力壮的时候,保准早离开学校了。
教书每个月就几十块钱工资,哪有做生意赚的多。
另一方面,为了往后能把即将退休的退休金拿到手,不至于白白丢掉,瞧的明白,也没敢从学校辞职。
只能心里羡慕,眼红,嫉妒。
徐庆一出城,将发散的思绪收回后,望着郊外道路两旁收完庄稼的田地内,全是白一片,不由地将摩托车的速度稍微放慢了点。
因为他的脸,已经被冻的刺痛发红起来。
尽管才入秋没多久,没到冬季。
可天气是逐渐冷了起来。
又是早上,本就很凉。
徐庆到肉联厂时,太阳刚从东边冒头,将厂里地上的白霜,映的泛起细微光亮儿,他忙停好摩托车,掏打开办公室的门,迈步进去。
一夜无人,办公室门窗又紧闭上锁,里面倒是有着暖意。
简单用从家里前些日子拿来的鸡毛掸子收拾了一下,就拎起空暖壶去食堂早上打热水。
食堂灶上的大师傅,是附近的村民,做饭的厨艺,正如之前所说,跟傻柱是没法比,与城里馆子的厨师也不是一个档次。
但胜在能做大锅饭,十几二十号人的饭菜,他一个人就能搞定。
有膀子力气,以前还是周边几个村子办红白喜事掌勺的。
在这不要求只好,只要求吃饱的念头,可谓是最佳人选。
徐庆打了热水,刚回到办公室,还没将叶爱民三天前邮寄来的红茶在搪瓷缸里沏上。
红星轧钢三厂和五厂食堂的采购员就来了。
他便只好走出去,将惠德海的两个徒弟从屠宰车间内喊过来,去储藏车间的冷柜内快给装肉。
三厂和五厂依旧分别要三百斤猪肉。
上个月在三厂驻厂视察的人,走了。
每天不用再多要二十斤。
算是又回到了原来的数目。
每天卖出六百斤猪肉,和四五十斤的猪下水。
这对徐庆刚开的厂子来说,如今这年月,算是顶好的。
跟国营的肉联厂相比,差距还是很大。
但徐庆没想一口就吃成胖子。
眼下能保证每个月收支平衡,还略有盈余。
就是他的打算。
至于往后,自然是要多赚钱了。
可刚起步,哪能奢望太多。
销路没拓展,收猪也还是无法从根上解决的难题。
那么,怎么稳,就怎么来。
套用三大爷阎埠贵的话就是,不亏就是赚!
三厂和五厂的采购员一走,徐庆回到办公室,将票据收起来后,给只放了茶叶的搪瓷缸倒满水,就坐在办公前,翻出账本,俯身在黄梨的桌子上记账起来。
妹妹晓雅还没给他打听到趁手的会计。
徐庆就只得自个先记。
至于财务方面的其他事情,每个月就让晓雅来一趟,看着处理。
专业的事情,交给妹妹这个专业人。
简单记下后,喝了两口热茶,徐庆就离开办公室,前往库房那边过去看看。
负责带工人加工粮食的老吴,徐庆是放心的。
但作为老板,他两边都得瞧瞧。
上午十点左右,二麻子押着一车粮食,风尘仆仆地从乡里回来。
拉开卡车的驾驶门,二麻子拍着脑袋上的土,一脸抱怨道:
“庆子,哥们这次回来,非得好好在城里歇两天不可,下乡刚买的布鞋,穿了还没半个月,鞋底就磨开了,脚上全是泡。”
说着,哎呀一声,把沾了能有二斤土的布鞋撂在地上,顺势坐上去,捂着脚道:
“庆子,瞧瞧,大血泡,你不请哥们搓三顿猪尾巴,打死我都不乡下了!”